劉瑕抓住機會,一邊做點頭聆聽狀,一邊把麥克風音量關掉。

“沈先生,”她惡狠狠地敲打鍵盤,“即使是你也該知道,這麼做非常沒有禮貌!”

“劉小姐。”沈欽又發了一個無辜眨眼的表情回來,“原來你還知道什麼叫做禮貌?”

滾你媽的……劉瑕真有打上這行字的衝動,就差那麼一點點,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

*不要再打擾我了,沈先生。*她飛快打字,*這是對我和谘詢者最基本的尊重!*

*順便說,把電視和電腦全都關掉,這招真的很讚,搞得人家還以為你出事了,小心髒嚇得撲通撲通跳,一、晚~上都沒睡著。*

沈欽自說自話,根本不搭理她,劉瑕拚命眨眼,忍住火氣,但亦不禁微微一怔——她的心←

時機恰到好處,她不再搭理沈欽,而是重新打開麥克風,對正好暫停敘述,望過來的孫女士說道,“孫女士,我們之前討論過這個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孫女士是有些心虛的,所以停下來自覺接受批評,連啜泣聲都停了,“要做好我和她之間的邊界區分……但我真的,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劉老師,你沒生孩子,你不知道的,真的,看到那張臉,我怎麼可能說不管,那是我的小孩,我不能真的就看她那樣自己把自己毀掉……”

劉瑕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沈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孫女士身上:很好,一如既往,又是同一個壓力源,挫敗的母女關係。

“你肯定也承受了很多。”她說。

孫女士得到理解,哭都哭得更理直氣壯起來,她捂住嘴,肩頭直聳,“劉老師,我真的、真的隻有在你這裏才能得到理解……我知道別人心裏都把我當個笑話看,你知道他們怎麼講的,那個老孫,家裏再有錢有什麼用,女兒都28歲還沒結婚,肯定是有毛病的……我是真的抬不起頭,真的抬不起頭來啊,劉老師,我走在路上都覺得別人在戳我脊梁骨,我真是……”

原本已安靜下來的對話框又動了,沈欽發了個一排“????”過來,劉瑕眼角餘光掃到,忍不住抿抿嘴。好吧,看來他的確也在聽。

*她女兒的毛病就是28歲沒結婚???*

*呃???*

沈欽接連發了幾句話,劉瑕瞟了孫女士一眼,盡可能小聲地按下幾個鍵。

*噓。*

*呃,可我不理解啊,她女兒的毛病就是28歲沒結婚???我還以為——你明白的,我還以為她女兒吸.毒呢,要不然賭博,或者真的有什麼情緒障礙——*

他的迷惑之情是如此真誠,劉瑕幾乎有會心一笑的衝動,但她依然盡量保持平靜。

“這個問題我們之前也談過的,孫女士——”她說,不再去看沈欽的對話框。

“我知道,唉,我知道,”孫女士抹了抹眼睛,崩潰的情緒稍微有些控製,對劉瑕訴說的過程,本身似乎就是一種治療,讓她回想起了上一次療程中改變的心態,“反正,這種事,很複雜的,劉老師,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你真的不理解,我也受到很多壓力……反正,這個事情,也是過年時候開始的——初六那天,她小姑也是介紹了個對象,讓我們過去一起吃個飯,她也是一片好意,幫我們張羅……”

“那你帶她去了?”

“帶去了,她很不情願,我也是好說歹說,反正就是一起吃個飯……”孫女士說,一絲不明顯的悔意露了出來,但很快被她掩飾性擦臉的動作抹去,“那頓飯是吃得還不錯,對方那個男孩子呢,也還可以,雖然個子矮了點,不到一米七,家裏條件也比較普通,但是人很老實上進,賺的少也沒什麼,這樣好拿捏嘛,以後也會對你好,不容易出事。”

“她爸爸覺得可以,對方家裏人也很滿意,她小姑也是一直說,都28了,真的沒什麼可挑,以後再挑,條件更差,幹脆就這麼定下來,快刀斬亂麻,也就收心過日子了……上個月對方家裏過來提親,我們就把禮都給辦了,讓她這個月請假回來一趟辦婚禮。”

孫女士又嚶嚶地哭了起來,“電話打過去,她反而又發作了,罵我們神經病,什麼過分的話都說了……我都不願意回想……然後又換了手機號,找不到人了……她爸爸和叔叔怕她出事,趕到北京去,她已經不住在原來那裏,公司也換掉了……”

接下來是一長串關於找人的哭訴,大學同學、老師、前同事,前上司……劉瑕對此並不陌生,一切幾乎是兩年前的再演:孫女士第一次前來谘詢,就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和女兒完全失去聯係,焦慮得連續一周無法成眠,安眠藥都不太奏效,但又心存顧慮,不願就診於當地的精神科,經人輾轉介紹,選擇了和劉瑕這個極為安全的對象遠程視頻治療。

“我真的不理解,好好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