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說我會盡力而為。”她回答。

沈大姑姑動了一下,不禁說道,“劉醫生——”

這句話在氣氛上隱隱引起一陣騷動,似乎人人都被引起發言的勇氣,不過就在此時,二樓方向傳來腳步聲,沈大姑姑頓時吞下後話,隻是對劉瑕勉強且尷尬地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起來,沈家人不是不想說話,多數是礙於老先生積威,不想擾他清靜,更壞他心情,又或者自知在這裏不受歡迎,也不敢多加造次,免得更失去老先生的歡心,或者失去在這裏等候的資格。

劉瑕對沈大姑姑點點頭,轉身走到樓梯口等待谘詢人,董事長和她一道走出來,會客廳門口隱隱可見十數張麵孔,都不敢站得太近,又不甘離得太遠。

她等了十數秒,注意到樓梯間角落有個攝像頭,不由和它對視幾眼——攝像頭原本在如常轉動,在到劉瑕的凝視後,忽然停了下來,直勾勾地對準她照射數秒鍾,這才慢慢轉開,又開始掃視。

脫、脫、脫的腳步聲,和上回相差無幾的時間,老先生走下樓梯,也依然還是那身精神的中山裝。

董事長叫了聲‘爸’,老先生置之不理,直接經過他,腳步在劉瑕身邊停下來,頓了頓,仿佛深思熟慮地瞄她一眼。

會客廳門口傳來一陣高低不同的抽氣聲,老先生置之不理,隻是對劉瑕揚揚頭,又看了看拐角處斜靠的手杖。

劉瑕過去把手杖遞給老先生,很自然地和他一起走出家門,春風一吹,頓覺神清氣爽——沈家的氣氛確實不怎麼好。

老先生還是一路走,也不搭理劉瑕,他的路線和第一次一致,一直快走到月湖邊上才放慢速度,從一條小徑插.入,徐行數十步,眼前闊然開朗,算是進入月湖邊的觀景區,老先生找到上次那張長椅,坐了下來。

劉瑕一路都暗自留心,此時左顧右盼,也初步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個角落,確實是月湖別墅群的監控死角,四周目力可及處,沒有攝像頭的痕跡。

看起來老先生也知道沈欽的‘好’習慣。↘思↘兔↘網↘

劉瑕想想,也不禁莞爾——極品的家庭是見多了,但和沈家這樣亂七八糟的確實少見,鬧情緒的祖父,社交恐懼症的監控狂孫子,所有人都把話往心裏憋,堅決不靠語言溝通……這都什麼事啊。

手肘處傳來輕微拉扯感,老先生扯扯她的手,對她揚起眉,雖然依舊沒說話,但‘笑什麼’的疑問已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通常來說,心理谘詢中,谘詢師的談話量並不大,像劉瑕給王阿姨做谘詢時的談話模式並不鮮見,如果一次谘詢主要都是谘詢師來說,案主來聽,那麼這不能算是一次成功的谘詢,不過劉瑕覺得現在這條原則可稍作變通。

“雖然這才是第二次拜訪,下任何結論都為時尚早,不過,我這有些胡思亂想。”她說,“閑著也是閑著,您要是願意聽,我就隨便說說,您覺得怎麼樣?”

老先生沒說話,但一雙眼認真地盯著劉瑕,劉瑕心裏興起一點不相幹的感慨:她的谘詢人多數都有一定社會地位,算成功人士,不過要說眼神給人帶來的迫力,還是老先生更讓人印象深刻。

“您願意接受谘詢,其實是為了沈欽先生吧。”她說,“至於您自己,我大膽推測一句……其實在對外交流上並無問題,僅僅是自我約束而已,是嗎,老先生?”

老先生動了一下,姿態有一瞬間驚異,但很快又寧定下來,他望著劉瑕,似乎在等她進一步闡述——很明顯,這點大膽猜測,還不足以鎮住老先生,要他開口,她還得再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