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殷洛宣的身體便就一日不如一日的了,總是咳血,喝了很多的湯湯水水,病情卻不見好,反反複複的反而還愈發的變本加厲了起來,而是日複一日的蕭條了下去。

當真的不曉得這湯藥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的。

可殷洛宣卻絲毫都不見半分的不悅之色,每天有人送來湯藥,他就吃,送來補羹,也毫不猶豫的喝下去,仿佛半分的遲疑都不曾有。

在那段他們都不在的日子裏,整個趙王宮仿佛都籠罩在了一層莫可明辨的暗影之下。

他四處奔走,不是為了別的,隻是為了促成殷禾赫同采薇公主的這段良緣,顯然一個快要死掉了的丈夫,在為自己如今正尋著心上人的愛妻奔走為的就隻是要她一世安好,要她在他百年之後,可以有所歸屬。

這樣的事情,聽起來仿佛就是天方夜譚,人家不拉著這姑娘一起下地獄,那就不錯了。

他是怎麼樣的愛著這個姑娘,我不知道。

采薇公主把臉別向了一邊,繼而長孫庭道:“他向趙王求恩典,但趙王卻不曾同意……”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他放天下放出將要謀權篡位的消息,為的不是別的……隻是為了把禾赫給傳回來,讓他解決這麼樁事……”

話畢,長孫庭安靜的站在了一邊,默默地望著采薇公主良久不語。

“這不是真的!”采薇公主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那笑意好似正要蔑視一切,全然是一副不願意相信這一切的樣子。

可,她卻無法拒絕離鏡一幕一幕的繼續展現接下來那層層疊疊的光影。

我微微抿著嘴巴,靜靜等著接下來會發生一切,那一切就如同旁人所講述的一樣,帶著一些些恬淡的樣子同一些斑斑駁駁的傷痕,靜靜的展現在了所有的眼前。

這是一年夏夜,簟紋如水,暮色四合四下的安然,她安坐在夕陽餘暉之中,淚眼婆娑,無語凝咽。

她就站在垂危的他眼前,趾高氣昂的大聲道:“你還想要同子逸爭什麼?!爭來爭去,還不過都是子逸的。是的,該是什麼人的,就是什麼人的!如今,嗬嗬,被你父王軟禁起來了吧!你們都是一樣的!你同我的父親、母親大人都是一樣的!”

話畢,便就頭也不抬的慢慢走遠了。

他緩緩的拿出了枕頭下麵的小扇子,上麵畫著的正是那年生下就站在燈火闌珊之中小小的她啊!

他默然不語,將扇子一點一點的合好,憔悴的麵容帶著點難以捉摸的笑意:“你從不曉得,你想要的,我都會去得到……你不想要的,我都不會去爭……我何曾想過要同禾赫爭什麼……想要的就隻是你快樂……其餘的,都不重要……”

其後兩月,於寂寂春末,這位趙穆王的長子殷洛宣便就這麼的藥石無靈的一命嗚呼了。

就死在了這麼一個花好月圓的春末,就歿在了百花開盡,夏意滿園之時。

夕陽映著淡淡的暮靄,顯現在我的眼前的是一段有一段難以被人忘懷的刻骨銘心。

這位公子的回憶啊,銘刻在時光之中的前塵舊事顯得如此的瑣碎雜亂,又是如是的模糊殘缺,或明或暗的似乎極力的想要想明白什麼大事,卻終歸什麼都不曾留給我們這些後來者。

沒有那些於深宮暗閣之間的明爭暗鬥,沒有那些與蒼茫江湖之中的國仇家恨……有的就隻是一段難以被說清楚,被到明白的舊夢沉屙……

他從不曾說一句“愛他”,卻是這麼一直的走了下來,於紛擾紅塵之中,就隻是認清了這麼一樁待他而言大的不得了的事——她隻要是安好的,旁的都不重要……

倘若是你,也曾期待著這樣的一個一心人的麼?

倘若尋到了的話,便就應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