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沿著山洞向前,他的曉風殘月消失在寒冬的暴風雪裏。他終於是一個人了。都死了。唯獨剩下一個封三。
他走到山洞的另一頭,爬了出去。
黃昏的太陽,正要落下去。光芒漂亮的耀眼。
他爬上了山頂,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這座山下山的路早就被阻斷了。有人在搜索著他的蹤跡。
封三不躲不藏,他在山頂上一棵鬆樹下坐下來,從懷裏掏出一瓶就來。這還是他到唐門的時候帶的酒。醇烈的酒味在他嘴裏擴散,流進胃裏,他方才覺得溫暖了一些。
他盤著腿,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著酒。
一小瓶就沒喝完,封三抬眼就看見昌離。
昌離領著眾人英雄豪傑上來了。
山頂上的風呼呼作響,吹得封三的頭發淩亂,他朝著昌離舉了舉酒:“小昌離,我錯看了你。”
封三把手裏的瓶子抬手一扔,他站了起來。紅衣綠鬆真有幾分仙風道骨。
這群人要他死。
封三聽見了他們的呼聲,看見了他們眼中的憤怒,甚至看見了他們手中的利刃。
昌離看著封三。他也看到了封三身後的懸崖峭壁。
他舉起手臂,激昂的呼聲停了下來,他對封三說:“縱然你是個邪教欲孽,但是看你父親的麵上我可以饒你不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隻得被關起來,有生之年不能踏出一步。”
昌離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有失公允,他該讓封三死,才能平了別人的怒氣,才能堅定自己的地位。可是昌離知道自己心裏不想要讓封三死。封三死了自己也就沒有了活路。
哪怕是把封三藏起來,哪怕是讓封三瘋了瞎了瘸了。
封三後退一步,他第一次沒有譏誚,沒有諷刺,沒有瞧不起,他平平淡淡的問:“你這樣,又跟李繼堯有什麼區別,那麼,我跟你走,還是跟李繼堯走,又有什麼分別。”
封三離那懸崖峭壁更近了一步。昌離甚至聽見了石塊落下去聲音。
封三的腳碰到了地上的那隻小酒瓶。那隻小酒瓶滾動著,掉了下去。
昌離繃著臉。一動不動的看著封三。他不知道是怕封三死了,還是怕自己死了。
僵持著時間流逝。僵持的時間分外長,隻是一瞬,卻似一生。
昌離終於朝著封三伸出了一隻手:“你過來,我保你不死。”
封三搖搖頭。他又慢慢的向後退了一步,半隻腳都懸在空中。
封三說:“不,小昌離,其實我是騙你的,我一直在騙你,你吃的那隻才是母蠱,我身上這隻是子蠱,母子蠱,子亡母仍在,小昌離,其實我是多麼想帶著你遊江南,看四海啊,其實有些苦我是能夠替你吃的,我,我對你比我自己要好的多啦,隻要我能活下去,我的生活裏總是有你的,可是我發現我原來都不在你的計劃裏,小昌離。”
昌離等不到封三再說下去,他打斷封三:“夠了,你回來。”他朝前邁進一步,語氣裏帶了誘哄:“你過來,我真的不騙你。”
他借著這一大步猛然朝著封三撲過去。
可是還沒有觸碰到封三,封三朝後一仰,落盡了萬丈深淵。
昌離聽見封三對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是,可是我累了,不陪你玩了。
昌離聽見一聲吼聲在這山頂上響起,類似野獸撕心裂肺。他趴在碎石上,竟然起不了身,他看見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來,他心裏想竟然,竟然下雨了。可是自己的身上是幹的,自己的頭發是幹的,隻是臉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