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誤國 (造反王爺 X 神經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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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分百川,終彙汪洋。天下分久必合,此時又重歸一人之手。此人姓祈,本也是群雄手下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將,豈料機緣巧合之下,竟也讓他鯉魚翻身,一登龍門擠下了頂頭老大,次身寶座安枕無憂地做起皇帝來。
天下既定,百廢待興,民間本應無事。隻是一幹人等幾百年來爭雄割據慣了,又怎耐得住安居樂業的寂寞?一傳十,十傳百,竟然造起祈皇帝手下第一猛將蕭正一狼子野心的謠言來。蕭正一異姓封王,本就易招是非,豈料皇帝還害他不夠,特許他良田萬頃,美女千百,自然惹人妒忌。本想君賢臣忠,謠言也就止於智者,誰想到好死不死的,這祈皇帝大業既成,閒得三五年功夫,眼看實在無事可做,留下個嬰兒太子,也就兩腳一伸歸西去了。
這下子可好,一個是朝堂上的孤兒寡婦,一個是萬軍中的青壯悍將,這種顯然易見的優勢,又怎容得他說一聲冤枉?隻是蕭正一行事著實吊詭,在一片風言風語中始終不動如山,姓祈的江山亦總算是守得穩固。眨眼間光陰轉逝又是一、二十年,幼帝終能親政,當日平南王府上的小世子亦襲了王位,搖身一變又成了是非團中的主角——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張?」蕭尚延淡然回過頭來。他身長背寬,臉相周正,本也是能留名青史的相貌。隻是那嘴角間要笑不笑、似哭非哭的下彎弧度,卻讓年青的平南王看起來老是臉帶慍色,難以讓人生出親近之感。
此時他語氣淺淡無波,聽起來就更是教人不寒而栗。下邊的人睹見,趕緊提起袖子來擋住那陣寒氣,彎腰便低頭向主子報告了:「.......宮、宮中又來人了。」
「嗯。」
平南王聞聲一撫配劍,偏頭不知在想些甚麽。下邊的人半邊臉掩在袖子裏,想動卻又不敢亂動,雙手正是發麻時候,突然一陣寒風又在身前掠過,到抬頭來時,平南王的身影卻已是走遠了。
蕭尚延到底是將相之後,腳力非凡,沒三兩刻功夫便走遍了龐大的府第,越過了中庭圓月拱門,直入前堂接待生客的樓房當中。時值十月,屋外已是一陣輕寒,蕭尚延親手撥開門前的棉幅簾子,入門便見不遠處的火爐前蹲了一個屁股。
那屁股似是察覺到身後聲響,一瞬間便轉身露出前麵的一張臉來。蕭尚延何曾見過人在自己麵前這般沒規沒矩?一時也就忘了斥喝,眼睜睜就看著那粉團兒似的東西「哎呀」一聲從地上猝然彈起,連跑帶滾的衝回梨木椅子旁,兩條腿匆匆往椅子上盤了一轉,似是坐好了,又把手晾在豎起那條腿的膝蓋上直瞧自己笑來。
蕭尚延在邊上淡淡掃視來客一眼,臉上仍是處變不驚。平靜地走近廳心尋了個位置,正對來人便施了臣禮道:「貴客便是禦使大人?」
「哦哦哦,你便是平南王了?」座位上那人似是看到甚麽稀奇事物般,單手托著那張圓臉,兩隻眼睛曉有興味的直瞧蕭尚延身上溜去。
他見了平南王覺著新鮮,平南王見了他亦暗道古怪。說到要當禦使大人,不是德行過人,就是滿腹才智。然而眼前的一位,單觀皮相隻覺得他綿綿軟軟的,若說是粉雕玉塑也未嚐不可,但是要當欽差卻略欠穩重。再察其言行,不單孩子氣得要緊,隱約還流露出一股流氓作派。蕭尚延心裏暗自盤算,冷眼看著禦使大人半癱半坐的倒在梨木椅上,一邊伸手去抓隔壁盤子裏的吃食,一邊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自己。
「未知大人如何稱呼?」蕭尚延俐落地撥開衣擺,未待禦使宣旨,老實不客氣地便尋了對麵一個座位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