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業還在給葉溯擦著臉上的營養液:“我不是在怪你,是在怪我自己。我太迫切,可由不得我不迫切。誰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出意外。”
他淡然地談著自己的死亡,作為聽眾的葉溯卻不由一陣刺痛。
韓業拉起葉溯濕漉漉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左臂上,從肩膀一直滑到手腕,營養液濕透了他的衣袖。
“這隻手是假的。”韓業有些懷念地苦笑,“還記得在重力室和你說過的嗎,我曾經被背叛過一次,在太空裏遇到了伏擊。我隻有一台能量很少的機甲,和它一起漂浮在宇宙內。那片宇宙是處危險的特殊區域,充滿了輻射和奇怪的磁場,外界根本接收不到我發出的求救信號。最後,我是借助一塊隕石逃離那裏的。怎麼借助的呢?就是不受控製地飄著,看到無數流星從我眼前劃過,碰運氣地終於讓我碰上了一塊隕石。我過度消耗了我的精神力,終於讓機甲的左臂攀上了那塊隕石。高度的摩攃力和撞擊力瞬間讓無力開啟防禦係統的機甲癱瘓了一半,機甲左臂直接汽化,好在有它緩衝了一些力量,我才得以逃生,但我的左臂也被撞斷。你知道嗎,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而骨頭和血肉碎成粉末的痛苦差點讓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可我連尋死的資格都沒有,明院但凡還能有用得上的人,就不會將執行司交給當時隻有十八歲的我。而星卦和司南的出現,更是加重了我的責任,我就算做不了什麼,也至少要在死前留下破解星卦的辦法。”
葉溯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去,韓業的眼神讓他心裏說不上來的塞,好像被擠幹了水的海綿,皺巴巴的,卻還要被烈日暴曬。
“人的生命實在太脆弱了。”韓業悲哀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多次抱怨過蟲族,為什麼宇宙中會有這樣一個殘忍的種族,幾百萬幾千萬的文明與生命也可能一朝傾覆。後來,我經曆多了明爭暗奪,也很多次在宇宙中在生與死的邊緣來回遊走,看過了無數星球星係甚至黑洞的覆滅,也看到過很多星辰的誕生。宇宙就是這樣,在誕生與毀滅的循環中向前浩浩蕩蕩地走。對於宇宙而言,一種生命太渺小,誕生與覆滅也隻是刹那。我們承認宇宙的規律,但不代表我們也得承受!”
“那你怎麼反抗?”葉溯脫口而出,越見識到宇宙的偉大,越深知自己的渺小,而韓業無異於將人類的職責全都放在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他怎麼有勇氣去對抗宇宙的規則?
韓業忽然灑脫一笑,麵上的陰霾、惆悵與沉重仿佛一刹那就煙消雲散,他說,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吾將上下而求索。”
即使“路漫漫其修遠兮”。
即使前方的路又窄小,又陰暗,甚至不知道能說那究竟是不是一條路,是否有出口,是否有山重水複的那天。
“吾將上下而求索”這七個字,仿佛是遙遠星空傳來的星球爆炸聲,經過了重重時空,振幅直達人心,振聾發聵,讓葉溯在那瞬間忍不住想要流眼淚。
韓業就是這樣一個人啊,所以才能輕而易舉吸引住他。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葉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