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全然不見往日謙和的笑容:“將人帶到城西驛館安頓。”

城西原是蔡氏宗族的主宅,曹軍退後,蔡瑁作為蔡氏的家主降曹之後帶走了一半蔡氏族人一同退往北地,剩餘的蔡氏族人則投了江東軍,因主宅之中有城內最開闊的馬場,故而將這占地將近半座城池的主宅讓了出來,給周瑜用作駐兵之地。

而原來的城西驛館,雖然還叫驛館,卻已因此變成了看押城內細作之所,外有往來軍隊巡邏,金戈鏗鏘,晝夜不息。

周瑜令人將劉備來使待到城西驛館,顯然就是不想再讓此人回去了。

李睦的身體底子好,再加上她到了這個時代之後因某位親戚每次探訪都氣勢洶洶,一貫都很注意冷暖調養,哪怕是行軍途中也盡量不碰寒食生水。而荀彧的那一味香料也頗有調養女子氣血之效,故而從天亮開始折騰了一天,晚霞漫天的時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就從房中傳了出來。

周郎得子的消息在平靜了一年多的荊襄之地激起又一陣熱鬧。鄉紳世族,豪門官員,無論是平日裏有來往的,還是不相熟的,甚至嗆聲不和的,都紛紛登門道喜,賀禮如流水一般——李睦一概來者不拒。

周瑜陪著她一同逗兒子,一麵依照她的意思笑吟吟地執筆,將這些賀禮一一作錄成表記下來。

一室墨香和乳香交融在一起,小娃娃抓著李睦的手指咿咿呀呀的叫嚷,一派馨靜。

“不用寫何人送來的,隻需記何物就好。”李睦戳了戳兒子肉鼓鼓的臉頰,小家夥一雙眼睛烏亮,雋秀的五官很有幾分周瑜的影子,隻這肉鼓鼓的包子臉,動不動就嘟了嘴,也不知隨了誰。但一眼看去,周瑜若是哪天發福了的模樣,李睦倒是可以想象得出來了。

周瑜筆鋒一頓,手腕輕提,卻是不解:“不寫何人所送,他日回禮,若是回重了豈不失禮?”

李睦終於從兒子身上抬起眼來看他,卻是一臉“你怎麼變那麼蠢”的嫌棄神色:“你添了兒子,曹操能沒表示?劉備能不送禮?還有益州劉璋,估摸著就指著這小子能拖慢你進兵的速度,豈能無厚禮送來?這還不夠你出回禮?”

李睦一手還被兒子抓了指頭,另一隻手已經開始板著手指算能從這些人那裏收到多少賀禮,口中卻已然叨念著這些賀禮直接換算為軍需錢糧,給兒子將來打造一支周家軍了。

周瑜先是一愣,看著她一副片財不漏的計較模樣,突然就想起昔日初到尋陽時,她脫口而出的一句“若為婦,定算盡家中錢糧,叫他手無餘財,做個窮酸將軍”的戲言來。

窮酸將軍朗聲大笑,將筆一拋,起身就把兒子抱起來。

小家夥正在研究李睦手指指腹的紋路,一下子身體就騰空而起,手上的研究對象又突然被人拽走,不由哇地一聲就哭起來。

“哎……”李睦下意識就伸手去攔,然而哪裏比得上周瑜的身手。手才伸出來,周瑜已然將兒子放到了小榻上,堪堪回身,將她的手一握,一牽,順勢也就蹭到榻上,將李睦的下半句話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