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攪亂一池秋水(9)(2 / 2)

受過良好訓練的服務生稱了聲“是”,然後退了下去,葉雅歌仰頭喝掉一杯酒。

章柳點的沙拉、牛排、意大利麵和奶油蘑菇湯陸續端了上來,最後是他為自己點的幹薑水。

葉雅歌道:“怎麼沒有焗蝸牛?”

章柳道:“這家餐廳裏沒有這道菜。”

“你留意了,知道我愛吃。”

章柳不吭聲,埋頭切牛排,時間有兩條健走的長腿,七點鍾了,淩靈快到了吧,他想著。

餐廳裏響起鋼琴聲,聞聲望去,在他的正前方有架鋼琴,一位身著金粉色晚禮服的姑娘在忘我的彈奏肖邦的《革命練習曲》。葉雅歌坐在他的左手邊,他也不知道該看什麼最合適,於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位姑娘,她的琴技異常完美,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十指間震蕩開和弱小的體格形成反差的力量。

葉雅歌順著章柳的目光看去,說:“長的好水靈的小女孩,還沒大學畢業吧。”

章柳低下頭,說:“彈的不錯。”

葉雅歌道:“我在她這個年紀時,也喜歡類似的曲子,奔放、悲憤、歇斯底裏,但凡遇到生令人生氣的事,就喜歡彈一彈貝多芬的《暴風雨》第三樂章,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之類的,通過一種優雅的方式發泄激昂的憤怒。你別看那個小孩彈的好,說不定她失戀了,考試掛科了,和男朋友吵架了,心裏隱藏的情緒可比你想象的更糟糕。”

章柳輕扯嘴角,“你是有體會的。”

“當然了,在大學裏時,我們經常去音樂室,我彈鋼琴,你坐在旁邊聽,有次我們吵架,我本想一個人躲到音樂室裏傷心,你卻輕易找到了我,明明是我的錯,但你向我道歉,哄我開心,舍不得跟我計較,你還記得嗎?”

“我忘記了。”

“我們是公認的模範情侶, 吵架的次數屈指可數,那次是笠州大學的一個男生跑到我們宿舍樓底下向我表白,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你誤會我背著你和他暗渡陳倉,我又沒跟你解釋清楚……”

章柳打斷她的話,“雅歌,我們離大學很遠了。”

葉雅歌固執的接著道:“我們從音樂室出來,立馬和好了,手牽著手去學校門口的小吃店吃餛飩,你用勺子喂我吃,一口一個小餛飩。”

“雅歌,有些事隻能在恰當的年齡裏做,比如情侶間互相喂著吃東西,過了二十多歲的年紀,再喂來喂去,就顯得不合適了。”

“你嫌我老了。”

“我的意思是很多事,這輩子,沒辦法再重複了。”

葉雅歌直直的注視著章柳,然後起身走向鋼琴,和在彈琴的姑娘簡單溝通後,她坐到凳子上,十指飛舞,彈奏的是波蘭女鋼琴家巴達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禱》,這個作品是巴達捷夫斯卡十八歲時創作的,充滿了少女純潔的向往,浪漫而清麗。

葉雅歌希望用這首鋼琴曲打開章柳的心房,勾起他對校園,或者是對紐約的回憶。

然而一個個鍵盤,一聲聲打在章柳的靈魂深處,產生的共鳴是他聽出了憂鬱、焦躁和萬般的不安定。

一曲作罷,餐客鼓掌,章柳呆坐著,葉雅歌穿過人們的脖頸,望見他的麵無表情,生平第一次在男女之情上產生了深重的失落。她從來不缺男人喜愛,但若她想得到的男人待她平淡如水,她是不會甘休的。

葉雅歌暗暗下了決心,在這一點上,她的勇氣比做律師強多了,畢竟骨子裏滲透了三十多年的自信。

回到他的身旁,她光喝酒不吃菜,章柳也不勸她,酒多了,話更多,可嘮嘮叨叨的無非是陳芝麻爛穀子的過往。

不知不覺的,喝醉了。

林睿、沐琦和何佩蘭坐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沐琦餓的肚子咕咕叫,滿桌的美味佳肴,何佩蘭還破天荒買了螃蟹,個頭比的上碗大,看的人直流口水。沐琦和螃蟹互相凝視許久,蓮藕排骨湯的熱氣冒盡了,她終於忍不住道:“姐,章律師到底來不來了啊?這都幾點了。”

何佩蘭道:“來,肯定得來啊,我姑爺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可能在忙走不了,才七點鍾,不急不急,再等等。”

沐琦翻白眼道:“快餓死了,等出胃病了,早知道我吃飽了再回來了。”

何佩蘭斥她道:“你姐夫還沒吃呢,做小輩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雖這般數落沐琦,自己眼睛卻巴巴的盯著門,豎起耳朵注意聽敲門聲,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