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從未感到如此的難過,她對他的感情和愛情無關,來的短暫,卻醇厚而沉重。她想先出去了,再不走,忍不住淚水決堤似的向外湧。
“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們要是問你我今天怎麼了,你就說我昨晚玩的太晚,今天開車心不在焉,替我向裴律師道個歉,我想睡會了。”
“知道了。”
林睿退出去,將他的話傳達了一遍,盧律師的母親請大家先回去,看她的狀態,她想一個人靜一靜。王主任朝他們兩位老人鞠了一躬,盧律師的母親道:“天災,怪不得任何人,謝謝你們一直對拉薩的照顧,謝謝你們。”
林睿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她的確是位識大體的好母親。
人群三三兩兩的結伴回家,有人問林睿怎麼回家,林睿聽見了,當作沒有聽見,一個人出了醫院,遊蕩到路口。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鍾,路上行人少的可憐,昏黃的燈光打在濃密的樹影上,映照出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怪異輪廓。
她坐上出租車,一路哭到家,沐琦剛洗好澡,何佩蘭在客廳裏邊看電視邊打瞌睡,這是一年複一年中尋常的一天,偏偏響了一個晴天霹靂,牆上的掛鍾敲了一下,已是淩晨一點。時間從不管人們的悲歡離合,不管人們的情緒停留在昨天還是今日,隻顧匆匆向前流淌。
見她的眼睛紅腫如桃,抽泣不止,沐琦猜到了原因,協會已經得到了消息,正準備明天去醫院慰問。
沐琦心裏也很難過,盧律師和白寶貴那麼像,她恍惚感覺是白寶貴受傷了,他這去了英國,許久杳無音信,也不曉得過的好不好。
何佩蘭慌張的道:“誰欺負你了?”
沐琦道:“盧律師情況怎麼樣了?”
林睿低下頭,大哭起來,“他的腿沒了。”
沐琦跟著眼圈發紅,何佩蘭雲裏霧裏,追問著,“誰的腿沒了?發生什麼事了?啊?是誰的腿沒了?”
林睿無心回答,沐琦道:“姐姐所裏的一位律師,你別問了,快睡覺去吧。”
何佩蘭歎了一口氣,“造的什麼孽,你先去睡吧,我給你姐燒點東西,看樣子她沒吃晚飯。”
沐琦在林睿身邊坐了一會,她的心裏也亂如麻,坐不住時回房間去了。林睿陷在沙發裏抱住腦袋,何佩蘭進廚房做了一碗雞蛋麵,麵上飄著青菜葉子,端到林睿麵前哄道:“睿睿,來,吃點麵吧。”
林睿毫無吃飯的欲望,勉強應道:“媽,你不要管我,你先去休息吧。”
何佩蘭的倔強勁上來,林睿越趕她走她越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扯了把椅子端坐在林睿對麵,強硬的問:“到底是哪位律師?他和你什麼關係?男的還是女的?你為什麼難受成這種樣子?”
林睿皺起眉頭,一團悲傷的火衝撞在心頭,沒好氣的說:“一般的同事,你繼續看電視吧,我先回房間了。”
“一般的同事能讓你這樣?睿睿,你跟媽說實話,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叫什麼名字?”
“媽,你想問什麼啊!我告訴你名字你認識嗎,你知道了又怎樣,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在這個家裏能不能有點自己的空間和隱私!”
“你還上火了,跟我你還談空間和隱私,你有什麼見不得的事情在瞞著我!林睿,我提醒你,你在和小曲交往……”
林睿猛的站起來,淚珠隨著話語啪嗒啪嗒向下掉,“你非要問清楚嘛,好,那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他叫盧拉薩,剛剛畢業的大學生,現在還是實習律師!但因為他的母親一再反對他做律師,一再讓他回家,甚至聲稱要和他斷絕母子關係,他那麼的想留在笠州做律師,那麼的想通過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他感到很傷心,傷心透了,於是開車走神出了車禍,雙腿被落下的鋼筋砸斷了,他才二十二歲,殘疾了!你聽明白了嗎!他沒有腿了,他要一輩子坐輪椅了!”
她吸了一口氣,仰天發出嘶吼,“我難過的不僅僅是這些,我更難過明明承受了不被理解的委屈,明明受了巨大的傷痛,他卻仍然在替母親著想,希望我隱瞞真相,因為他不想讓他的母親背負愧疚和自責。”
林睿拚命的捶著胸口,“我心裏疼,這裏很疼,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他做錯了什麼,他那麼努力的生活,那麼努力的工作,那麼善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母親連一丁點的鼓勵都不肯施舍,哪怕保持沉默也好啊!為什麼他的夢想和感受,在最親近的人眼中一文不值,媽,你懂嗎,你告訴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