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感到吃驚不已,如果是一個對刑事訴訟中程序正義不了解的人秉持這種觀點,那還可以理解,但這種觀念出現在一位律師,尤其是一位精英律師身上,令人震驚。應了章律師那句話,專業人士當中還有這樣的市場存在,刑事司法要真正實現法治,任重而道遠,林睿恍惚著不知怎麼應答,仿佛從蒼老的裴律師身上看到了自己稚氣未脫時的影子。
裴律師道:“你認為我說的有沒有一點道理,我看你一個女孩子辦案子太辛苦了,其實辦任何事都有捷徑可以走的,當然了,走捷徑和投機取巧是有區別的。”
林睿點點頭,道:“裴律師的觀點在學術論文裏可以討論,實際運用起來,好像不太合適。”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思維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了,林律師,別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了,你受的苦我們都看在眼裏,但你獲得的成績呢。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如果你隻剩下耕耘,卻毫無收獲,是不是該反思一下耕耘的方式錯誤了。”
“謝謝裴律師的指導,我再考慮考慮。”
“你好好想想,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萬金油’隻是一時的途徑,從長遠來說,律師還是要追求專業化,宜早不宜遲。”
林睿想著如果所有的律師都認為達到‘專業化’和‘利益化’才叫精英,那這些收費不高又耗費精力的案件由誰來辦理呢,她咬緊嘴唇道:“你慢吃,我先回所裏了。”
“行,再見。”
“再見。”
林睿踩著高跟鞋往電梯的方向走,半路上腳崴了一下,吸了口涼氣,坐到大廳裏揉了揉腳踝。這雙鞋是她花了一百元在地攤上買的,積蓄用的所剩無幾,沒有錢為自己添置品質好些的衣物,而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自己清楚,樣子再好看也是劣質的。
商陸的司機冷不丁出現在她麵前,關心的問:“林律師,你受傷了?”
林睿抬頭望了他一眼,敢情他一直在監視她,猛然生出一陣燥熱,在如此窘如此煩的情況下,並不願有人來打擾她。
她把身子偏到一旁,說:“沒事。”
“你的腳腫了,我來扶你吧。”
“不用。”
“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能走路。”她支撐著站起來,關鍵時刻鞋子總是雪上加霜,還好崴的不嚴重,除了稍微的疼痛,行動仍是自如的,若像上次一樣住進醫院,那就有的折騰了。
那司機依然不放心,追在後麵囔囔道:“林律師,林律師,要不我送你回家換雙鞋吧,你受傷了我沒辦法向商老板交代。”
“師傅,這稱不上受傷,隻是腳扭了一下,你瞧我一點事都沒有,用不著大驚小怪,我又不是嬌貴的大家閨秀,麻煩你不要一直盯著我好嗎?”
“林律師,老板吩咐的事我必須做好,否則我會失業的,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總拿這個借口出來,林睿不忍再同他多講什麼,默默的到了所裏。不一會兒,曉燕姐來了,問了問她在辦的案子,林睿像祥林嫂似的,把自己的想法又重複一遍。
八點多鍾時,陸貝和的哥哥陸貝平來了,見到林睿開門見山的問:“我弟弟的案件怎麼樣了?”
林睿道:“在等答複。”
陸貝平的麵色裏透著焦慮,失去了以往的淡定,著急的說:“還要等多久,我父親聽說貝和被加了一條強奸罪,狀態很不好。”
林睿皺起眉頭,“你再給我點時間,昨天我剛提交了申請,沒那麼快的。”
“拜托林律師多費心了,如果我弟弟被冤枉了,我父親死不瞑目。”
“我明白,你那邊有什麼情況?有關於沈亦娟的消息嗎?”
“實不相瞞,我父親昨天又讓護工偷偷帶他出去,他找到沈亦娟所在的4S店,本想向她問清楚,沒料到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回到醫院就發高燒。護工見瞞不住了,才把情況告訴我,我寬慰父親半宿,他完全聽不進去,以前還能坐在輪椅裏活動活動,今天躺在病床上連說句話都費勁,我聽醫生的意思,我父親這一受打擊,在人世的日子不長了。”
林睿也跟著著急,眉心簇成一團,搞不好弄出人命來了,忙道:“你們盡量不要和沈亦娟來往。更不要和她發生正麵衝突。”
“我知道的,即便我父親再想去,也有心無力了。”
他歎了一口氣,便匆匆去學校上課了,林睿坐在辦公桌前仰望天花板,從昨天至現在未到二十四小時,卻仿佛過了一年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