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兩人為了節約時間,快速的各吃了一碗麵條,再到路過的快餐店打包了飯和菜。回病房時,林睿醒了,是被肚子疼喚醒的,吃不下飯也喝不了了水,比昏迷時唯一的改觀是她可以翻身了。商陸試圖讓她吃點東西,林睿的意誌是清晰的,念及上次肚子痛時,鄭拙成對她百般嗬護,如今躺在白茫茫的病床上,物是人非。她趴在床上不敢扭頭望章柳,像閉門思過的小孩子,他會怎麼看她,怎麼聽不見他的罵聲了,他會把她怎麼樣。
章柳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哥哥一反常態,如同在哄自己的女兒。沐琦見章柳陰沉個臉,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章柳把她方才失控的罪過牽扯到林睿身上,喊道:“姐,你向章律師做個檢討吧,這些天章律師因為你沒少受累。”
林睿知道這件事帶來的惡劣影響,高燒後的腦子仿佛被雨水衝刷過的玻璃,通透明亮,點點滴滴印象深刻,經曆過的細節一環連一環在眼前閃現,後怕不止,嚇的背脊滲出陣陣冷汗。別說這輩子了,恐怕下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和白寶貴的命是從鬼門關裏撿回來的。
要是做檢討有用,那他就不是章律師了,況且她沒什麼好為自己辯解的,她錯的徹頭徹尾。沐琦道:“姐,你講過話啊,你說句謝謝總行吧。”
林睿道:“謝謝章律師。”
章柳道:“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也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助理,這是我寫的辭退信,信封裏有這個月的工資,我放在這了。”
林睿繃緊身子閉上眼睛,耳邊傳來紙張細碎的聲響,如同她碎了一地的心境,這個結果似乎在預料之中,於是她反而非常的鎮定。沐琦慌亂不已,好像被辭退的人是她似的,她走向章柳,欲向他求情,但章柳對求情已有防備,走的比她快,闊步出了病房,到大廳轉角處的咖啡小店買了杯美式,躲在角落裏慢慢喝。
心中有快刀斬亂麻的痛快,也有難以言狀的失落,客觀的說,林睿並非無優點,她堅韌、細致,上進心十足,對他的批評從來都是全盤收納。每次她提出的專業困惑,不管是方向正確的還是有悖法學精神,章柳在指導她的時候,自己也是一個提升的過程。所以要給助理林睿打分,她的態度足以打九十分,另外的十分屬於她的專業素養,從章柳的角度看,林睿的專業素養一塌糊塗,這個一塌糊塗抹殺了她所有的努力。
他像挫敗的將軍,身材高大,然而情緒低落的喝著咖啡若有所思。窗外的黑夜裏華燈初上,大廳裏的人群走了一撥又一撥,漸漸隻剩寥寥數人,同章柳相仿,獨自一人捧著咖啡或茶,給靜默的大廳更添蕭條。
咖啡快見底時,章柳的餘光瞥見有人將一杯咖啡放到他的對麵,進入視野的還有一雙秀氣細嫩的手。未及抬頭,來人坐了下來,跟他打招呼道:“章律師,好久不見。”
章柳望了一眼,是淩靈,直歎冤家路窄,他輕微笑了笑,等待她發表高見。淩靈失望於章柳待她的態度,為了來見他,她化了兩個小時的妝,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功力化出素顏般的妝容,有妝勝無妝是一個女人對待外表的能力,有企圖勝無企圖是一個女人控製欲望的情商。
她像披星戴月的星探,及時捕捉章柳生活中的每個變化,然而真正來到他身邊,卻是一副素淨和安寧的模樣,像在無辜的表明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跟你遇上了。她的氣質淡雅矜持,表麵冷似皓月,內心卻狂野不安,你以為她隻是一個輕撫七弦琴的淑女,她立馬穿戴起風塵,在迷幻騷動的夜店裏舞姿妙曼。
大概正因為她冰火相兼的個性和清純嫵媚並濟的外貌,因為她深諳如何讓男人驚喜的打開她那扇魅力大門,引得追求者前仆後繼,層層疊疊。麵對章柳,淩靈是自信而自卑的,他總讓她懷疑自己的吸引力,她總對自己說再也不見這位律師了,可每次控製不住衝動,帶著希望而來,載著失望而歸。
哪怕失望透頂,淩靈也願意盯著他那張臉,緩慢的欣賞濃密的睫毛在他輪廓俊朗的鼻子上打下光影,在兩者之間冒出明顯的眼袋,在淩靈眼裏,那像一彎可愛的月牙。她拖著腮幫,端詳胡渣調皮的圍在他的紅唇邊上,用專業設計師的眼光審視他在牛仔襯衫外穿了一件黑色的套頭毛衣。若換作別的男人,她會認為品味落伍,不修邊幅,邋裏邋遢,放在章柳身上,卻成了將她迷的暈頭轉向的男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