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白梟的確是第一次這麼仔仔細細地觀察這個想要殺她為快的大祭司。但也的確是真的震驚。在幽州城時,她並沒有機會看到沈言真正的樣子,無非就是聽說個軍師的稱呼,再無其他。到後來聽說軍師就是沈言,沈言就是大祭司,雖然震驚,但他卻是根本沒再出現過,她也就沒怎麼想這件事。
這個和她從人類世界開始就有故事的大祭司,今天可算是可她看了個仔細。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言的鬥篷下黑乎乎一片,不是看上去空蕩蕩,而是真的什麼也沒有。整個身子就像是一團氣體,支著鬥篷成為人體的形狀。說他是妖族,倒不如說他是地獄裏來的惡鬼更為貼切。
就是這樣一個妖族,偏偏地位淩駕於他們之上,實力更是沒得提。也隻是短暫的觀察,所有妖族均是單膝跪下,行著大禮。論身份地位,他沈言就算真的是團氣體,那也是比守護者還要高上幾分的大祭司,該有的規矩說到底還是得有。站在一旁細致觀察的白梟等人同樣躬身示意,雖不用跪,卻也是要以尊敬處之。
白梟邊行禮,邊心下苦笑。人家千方百計想要殺了她,自己卻還要尊他敬他,隻因為他們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還沒有捅破,隻能故作誰也不認識誰,按著規章製度辦事兒。可是白梟這麼想,身後的克裏斯可不這麼想,雖然是也躬身行禮,卻是比誰都放蕩不羈,腦袋垂得還不如低下頭看衣服的角度低,身子更是僵硬著,渾身都散發著“我不喜歡你”的氣息。
好在這樣叛逆的舉動被彌樺和淇冶及時發現,強摁著克裏斯的腦袋才沒有顯得太過惹眼。彌葉在旁邊偷摸瞧著,無語地歎氣搖頭。
“你們就是這一代守護者?”沈言緩緩走到白梟身前,後者隻覺得自己眼前忽然比剛才暗了下來。白梟聞言,緩緩抬頭看向了麵前的這個黑袍男人。
“是。”白梟應了,借由距離近就又開始觀察。除了該有的禮貌,白梟實在是不想跟沈言有什麼多餘的交談。
但顯然對方並不這麼想,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點了點頭繼續道:“很優秀。”
這是個和帝澤一樣惜字如金的人。白梟這樣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回話。這看起來像是誇他們的話,誰知道裏麵有什麼別的意思。她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一時間周圍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本王看中的人,自然是優秀的。”熟悉且慵懶的聲音忽然傳來,等到沈言反應過來再抬眼,剛剛眼前分明還站著的幾人也已經跪了下去。來人正是帝澤,破天荒地提前抵達的帝澤。有的時候白梟真覺得帝澤有什麼天眼一類的東西,總是能在她尷尬窘困的時候忽然出現。一絲不那麼合時宜的甜美忽然劃過心尖兒,白梟的嘴角忽地上揚了幾分。
沈言回頭,定定地從兜帽下看著帝澤:“王上來了。”言語中毫無所謂的尊敬之意,而白梟更是從中聽到了些許笑意。
帝澤一身鬆垮舒適的白袍,除去寬肩帶來的視覺享受,長發盡散,說不出的懶散。他環著手臂揚眉看著麵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沈言,不做言語。而沈言便也這樣看著他,兩人視線相對,似是在無聲的較量。
終於到最後沈言敗下陣來,白梟隱約聽她微微歎了口氣,繼而彎了腰道:“見過王上。”
“眾卿起身吧,”等到沈言也說了話,帝澤這才開口道,“祭祀提前開始。”
這幾句話下來,白梟算是徹底的明白了。兩人之間無聲的較量,說好聽了是彼此間適當的交流和對抗,說難聽了就是看誰先敗下陣誰就輸了。那身為妖王的帝澤無論如何也不會敗給一個幾千年的老妖怪,更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給予任何的讓步。至少這一輪,他們勝。
也顧不得沈言作何感想,五名守護者匆匆起身跟在了帝澤身後,而眾妖也在這七人抵達祭祀台之後嘩啦啦地起身,自動列位站好。祭祀台前,剛才短暫的對峙似乎從未發生過,帝澤站在最前麵,傲然注視著平地上一眾貴族。而沈言站的微微靠後,低垂著腦袋,兜帽的陰影連起了他的墨色鬥篷,如果不是燈光照著他,隻怕馬上就和黑夜融為一體。五名守護者在帝澤和沈言的身後一字排開,均是負手而立,身體挺拔。他們身後的祭祀台,沒有牌位也沒有所謂的香爐高香,隻有幾根看上去頗為詭異的蠟燭和精細至極的雕刻品,渲染著祭祀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