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把主人平日裏最愛的吉他,現在它的主人任由它躺在灰塵布滿的地板上,不屑一顧,公平得來說,它的主人現在對所有東西都不屑一顧了。旁邊的木架子倒了,也沒人把它扶起來,散落了一地,還有碎玻璃,碎木屑,混雜這一把已經枯萎變黑的百合花,躺在一灘水泊中。
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機,屏幕上碎出幾道顯眼的裂痕,卻還在發著亮,不斷地有新消息發進來,不斷地有新電話打進來,就算調成了靜音,屏幕的光也在不停閃爍地提醒主人它的存在。
餐桌上堆滿了吃剩的外賣盒,方便麵包裝盒,風一吹隱隱散發出一股食物腐敗的酸臭味,應該是堆放了好幾天也沒有處理的,現在正是春天,微生物瘋長的季節,有些東西已經長出了黑色的斑點,然而桌子前麵的人完全沒有清理它的欲望,一隻蟑螂肆無忌憚地爬過,還停下來看了那人一眼,仿佛在說“你怎麼還來不拍死我啊”。
歌聲戛然而止,唱歌的人跪坐在羊毛質地毯上,背後是寬大柔軟的沙發,他靜靜地看著這隻作死的蟑螂,蟑螂一驚,以為玩脫了,嚇得四處亂鑽。
“嗬……”那人似乎輕輕地笑了一下,他防佛從蟑螂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一堆肮髒無比的垃圾裏抱頭鼠竄,夾縫求生,還自以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真是可笑極了。
不再理會蟑螂,他繼續唱著剛剛那首歌,“砰!”門口突然一聲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然後“嘩啦啦”地散落開來,空氣中的腐臭味道突然更重了些,唱歌的人隻停了一瞬,像是被打斷的不悅,唱得更大聲了,悠揚的歌聲從窗台飄出,似是要乘著風飄向遠方,遠方青山綠水的地方,那裏有他的家,有愛他的媽媽,有喜歡聽他唱歌的人。
不知唱了多久唱到了聲音沙啞,唱到了聲嘶力竭,他覺得嗓子幹得生疼,想喝點什麼東西,於是從桌子下麵的抽屜裏拉出一個盒子,盒子裏躺著一個精巧的玻璃瓶,玻璃瓶裏麵裝著透明膠液體,仿佛是瓊漿玉露,此時對於幹渴的人來說特別地誘人,他二話不說抓起瓶子,掀開蓋子仰頭喝了下去。
沒有想象中的潤喉,他仿佛是吃進去了一把火,從嗓子一路燒到了腸子,劇烈的絞痛迅速傳遍全身,“啪嗒”,瓶子從他手裏掉出來,摔碎在地上,他整個人也摔倒了地上,順帶把桌上的盒子一起掃落,木製的盒子“啪”地一聲摔落在地上,一張輕飄飄的紙張掉了出來。
地上的人痛苦地抽搐著,全身的痛感一陣一陣地侵蝕著意識,口中不停有泡沫湧出,他感覺身上的熱度在不停地消散,眼睛睜得老大,看著他厭惡的世間,滿是不甘和怨恨,視線劃過蒙灰的吉他,劃過變黑的鮮花,劃過碎落的玻璃,落到了還亮著的手機上,隻要伸手,就能夠到,隻要伸手,就還能活下去。
“你不想活了嗎?”
“我想活,但活著好痛苦,死亡痛苦嗎?”
“別擔心,死亡隻是一個開始。”
地上人的瞳孔已經渙散,掙紮抽搐也停止了,眼球突出,血絲遍布,口中白沫橫行,肢體扭曲僵硬,年輕俊秀的麵孔在人生的最後一刻停留在了猙獰可怖的一麵,幽怨而惡毒,像是要用生命留下一場詛咒。
一陣風輕輕刮過,掉到地上的紙張被帶起,然後掉落在那張猙獰可怖的臉上,白紙黑字地寫著:
死亡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