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升高中,就讀於一所區重點中學。
我沒什麼特長,是一個特別普通的人,而且由於安靜得像一個女孩,所以很容易被同學忽略。
開學第一天,我就紮在教室後麵靠窗的角落裏,很多同學從我身旁經過,瞧了我一眼,又無故折回去。然後,她們慢慢把我前麵的座位填滿。
直到最後,我身旁才坐了一位奇怪的同學,他看上去像是個多動症患者,說話根本找不到邏輯,也沒人和他聊天。他一麵和我說旁邊坐著的幾個人都是他初中同學,一麵拉著我的手,捏捏那裏,點點這裏,像擺弄一塊橡皮泥似的。直到身旁那位女生看了我們一眼,我才慌忙抽出自己的手,不想第一天就被同學誤會我的性取向有問題。
想這些的同時,我偷偷轉頭看了眼他口中所謂的那些中學同學,他們的確像是認識好久的一群朋友,正聊得火熱,什麼NBA湖人隊又贏了,科比多牛掰,或是什麼聯盟又出新技能了……總之,她們好像永遠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我生平最佩服的一種人,就是那種總是能滔滔不絕的家夥。
而我就不一樣了,麵對陌生人,開篇第一句一定是說:“你叫什麼?”
然後我身旁的那個家夥說:“陸風華。你呢?”
“韋宸。”
“偉哥的偉嗎?”
“去掉單立人。”
“那就叫你偉哥吧!”
我沒理他,想隨他去吧。
旁邊他那群同學嘰嘰喳喳聊得熱火朝天,而我們兩個都是大眼瞪小眼,像是外星人不懂彼此的語言似的,尷尬極了。
我便開始無聊觀察起陸風華,發現他長得有幾分魯提轄的模樣,臉有點長,胡須旺盛,比我們同齡人都要旺盛得多。據他說,他總吃葷,說外國人不就是總吃肉所以才胡須旺盛的嘛。我覺得他說的對。
就在我們談話突然出現斷片的間隙,他突然看著旁邊的女孩說:“真大!”
那個女孩雖然和陸風華的初中同學聊得火熱,但聽覺依舊非常靈敏,轉頭瞪了我們一眼,繼續和那些人山南海北的神侃。
我先是沒明白怎麼回事,有意側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在我腦海產生了一種邪惡的念想——陸風華說的,該是那個女孩的胸部吧!
他所言不虛。
她叫薑瑤,是我當時看來在我們班身材最好的女孩,沒有之一。我想所有處於情竇初開的男生看見她那副曲線身材都難免想入非非吧。
薑瑤還是個極其開朗的女孩,她很愛笑,笑起來左右臉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眼睛小得眯成一條縫,戴一副粉色係寬邊眼睛,膚色白嫩,嫩得誘人。
我目測她身高有一米七左右,在我們班女生中也算位列前三甲了。
她很熱情,甚至有點自來熟,剛見麵就把包裏的零食分給大家吃。陸風華也伸手要了一份,然後在我麵前吧唧嘴。
我當時深深埋下頭,心裏有些緊張,怕她會突然喊我,然後我立刻臉紅耳燙,一定會把氣氛搞得很尷尬。可結果是,在我周身,除了我,他們都有吃的。這下我就更緊張了,越緊張越害怕,越害怕越緊張,如此惡性循環,我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最終,一切又都是我的幻想和自作多情,其實根本沒人在意我。
我的情緒終於慢慢穩定下來。
然後,我又看見陸風華初中同學的其中一個有意無意觸碰了薑瑤的胸一下,在我看來,他就是故意的。然而薑瑤隻是尷尬的笑,慢慢站起身,當作一切沒發生似的要出去。他又伸手摸了薑瑤的屁股。薑瑤還是和氣的笑,雖然臉色微紅,像葡萄酒一樣,但她並未生氣翻臉。
那大概是我意識中第一次知道,原來男生偷摸女生的屁股可以算作玩笑!
後來,他借助坐薑瑤同桌的便利,曾多次故伎重演,自然也都得手了。我隻能說,薑瑤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兒。
後來我認識了那哥們兒叫毛毛,是陸風華幾個初中同學裏最壞的一個,簡直滿肚子壞水!他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個黑瘦的男生,眼睛很小,眼窩有點深,看起來長得很抱歉。另外,他身上還有一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氣質——猥瑣。
還有個叫十五君的男生,我發覺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都很瘦。不過十五君的瘦感覺很怪,像是一種病態,正如他的名字那般(什麼君之類的)。
我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和他們同分在一間宿舍。他們——自然是陸風華、毛毛和十五君。
對於他們來說,考取同一所高中,又分在同一班的概率已經夠低了,結果又分在同一間宿舍,真不知道他們上輩子結下了怎樣的孽緣!
不管怎樣,我都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拉著鋪蓋卷等一堆東西呆立在宿舍門前,抬頭看了眼那個明顯的“207”標牌,它慢慢開始在我眼前變幻無窮,變成刺刀、牢籠、刑具、火藥,或是什麼其他的危險品,總之最後我的視線被一灘迸濺的鮮血模糊了……我雙腿有些顫抖。我踉踉蹌蹌去了洗手間。
本來想蹲茅坑,無奈腿軟,我隻好洗了個手又折回去。
陸風華他們正在宿舍一邊收拾床褥一邊聊天。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聊中午吃些什麼。毛毛說想吃腰子。十五君發出他奸邪的笑聲,陰陽怪氣的說你想什麼呢,是不是飯後還得逛窯子啊。我沒理他們,因為我床位就在進門右手邊,進去便埋頭收拾我的床鋪。十五君每次開口的奇怪嗓音都像個老太監,一次次刺痛我的耳膜,說這是全封閉寄宿製學校,我們已經等同於被關進了監牢,就等著到點集體出去放風吧。然後在一陣哄笑聲中,陸風華突然問我說:“偉哥,點個餐吧!”
“什麼?”毛毛一臉壞笑,雙眼迸射淫光,重複說:“你叫他什麼?”
“偉哥!”陸風華一本正經重申。
他們開始齊刷刷望向我,讓我感覺,我好像在大庭廣眾之下放了個臭屁似的。“我叫韋宸,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知道這樣打招呼的方式太過老土,但我當時的確是這樣一種精神麵貌,他們盡可以把我當怪物一樣看待。
好吧!男人來自火星,而我是來自一個叫“潘多拉”的不明星球。
我們的行李收拾妥當,像搬了個家一樣把所有的櫃子塞滿,已是大汗淋漓。看看時間,大概到了飯點,肚子也咕嚕嚕叫起來,卻沒聽見任何廣播口號之類的指示。
陸風華一直坐在窗台上往窗外食堂那邊看,突然說:“哎,他們都拿著飯盒去食堂了!”
食堂就在我們宿舍樓對麵,通體白色,建築風格毫無新意,一個四方塊。它分上下兩層。上麵是報告廳,據說我們下午的開學典禮就在那裏舉行。下麵自然就是食堂了。
跟隨人潮,我們毫無偏差的來到食堂大廳,放眼望去,烏壓壓全是人。這裏人聲鼎沸,隊伍排的七扭八歪,很容易就能插隊。
我們非常默契的這樣做了。
毛毛似乎預謀已久的插進了薑瑤後麵。我知道這樣描述有些問題,但隨你們怎麼想吧。我是內心純潔的好孩子。生活就像一場舞台劇,每個人手中都握有那麼一支神奇的畫筆,可以任意塗抹劇本,塑造各自的角色。我們像瘋子。瘋子在造夢。瘋子的夢中都是瘋子。瘋子欣賞著瘋子造的瘋子夢,瘋子隻會更瘋,可生活依舊是那般的冷漠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