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是和這世界上唯一一位谘詢偵探同處一個屋簷下太多年所帶來的副作用”,我麵無表情地答道。
他低聲咯咯直笑,向後陷進他的椅子裏,抬起眼簾迎上我的目光。
“我——有些東西要給你,華生”,他猶豫著說,緊張地用手指來回撫著自己的領口,有那麼一刻一直低垂著目光。
我坐直身子,期待地看著他。我的好奇心被極大地激了起來。
福爾摩斯急切地扯了扯領口,終於把他微顫的手放回到口袋裏,取出一個熟悉的皮匣子,從桌子上推給我。
我立刻就認出了那個摩洛哥匣子——在過去的幾天,它都空空如也地被放在他的房間裏,為什麼他……
我看了他一眼,他卻隻是盯著牆上不可見的某一點。我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上的東西,最終滑開搭扣,打開了那個盒子。
它不再是空的了。
我好奇地拿起匣子裏的一支注射器,對著光打量——隨即我驚訝地停住了動作。
它滿滿地裝著……沙?
“福爾摩斯?”我窒息般問道。
“你一定記得我有兩個注射器,華生”,他緩緩地說,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我的視線。
“沒錯?”
他沉默不語。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正飛速地在這房間裏遊移——這顯示了他正在深深思索,考慮他將要說什麼。最後他的目光轉回到我身上。他看著我的時候,那雙通常是冷淡無情的灰眼睛裏瞬間溢滿了溫情。
“有兩件事對我作出決定是至關重要的,華生。所以我把我誠意的證明分成兩份,交付予兩者”,他緩緩地說著,顫唞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注射器。“你手上是一個,而另一個,埋在了那天早上你找到我的那片沙灘上。”
我一時無法言語——原來他那天早上那麼高興是因為——他去那兒埋葬了那惡魔般的毒藥和器具!
我一定是半張著嘴呆坐在那兒。福爾摩斯瞥了我一眼,低聲笑了起來。
“可別告訴我你說不出話來了?別人或許可以,但你可是一位作家呀?”
“等——等我緩過氣兒來”,我倒抽著氣。當我明白到他的禮物到底意味著什麼的時候,不期而至的喜悅像溫暖的浪潮般席卷全身,直入心田。
他咯咯地笑起來,隨即略帶羞澀地迎上了我的目光。他的眼神中閃耀著強烈的光芒——他為自己所做的感到自豪——他全靠自己做成了這事,我沒有在他的最終決定裏起到任何作用。這全靠他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
當我最終找回自己的聲音時,我如是對他說了。我恭喜他,盡管我希望我的聲音能不那麼顫唞,但那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不,華生”,他堅定地說,伸出手來有力地按住我的臂膀,“你完全低估了自己。我欠你一條命。你救了我,無論是在最初那個晚上,還是今天下午我犯傻的時候,但——”,他停頓了一會兒,找尋著合適的詞句,“但更重要的是,是你的支撐讓我找回了生活的坐標——如果沒有你,我——我不可能做到。這是實話,也是真心話,我親愛的朋友。這段日子裏我一定就像個魔鬼一樣難纏。”
“這點我不否認”,我語帶顫唞地說,“但這是值得的,我保證。”
他的眼角眯了起來,顯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他以一種罕見的溫情拍了拍我的手臂。
“恩,是你把我領回來的,你知道的。我這次不會忘記了,我向你保證”,他說道。當意識到他剛說了什麼時,他停頓了一下,可憐巴巴地接下去:“或者……我其實應該以你的名義發誓,那比我的可要可信多了。”
他這樣子把我逗得哈哈大笑,而我的眼底卻感到陣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