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娣聽前來吊唁的林嬌嬌說,孫柔佳前幾天就已經起不來床了。

末白無意中聽到,久久沒有說話。林嬌嬌出來的時候,他叫住了她,“林嬸,您知道我媽住的地方嗎?”

林嬌嬌輕輕點了下頭,將地址告之。

末白是獨自登門的。

他沒想到,母親現在租住的地方這麼狹小昏暗,不足十平米的房間,除了擺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別無他物。

孫柔佳躺在床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末白心裏不是滋味,縱使恨她怨她怪她,眼見著她快死了,還是沒辦法不傷心。

孫柔佳似是察覺到旁邊有人,緩緩睜開眼睛,待看清來人竟是末白時,幹癟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她枯樹一般的老手緊緊握住末白的,聲音沙啞粗糲,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驚喜,“你回來?你終於肯回來見我了?你爸走的時候,無論誰給你打電話,你就是不肯回來。我還以為你也不會來見我呢。”

末白眼淚倏然落下,他低頭趴在床框上,“媽,是我不孝。我當初不該放棄您。”

孫柔佳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氣無力地,“媽不怪你。是我自己糊塗。我從來沒有養過你。小的時候是你親爸,後來是你繼父。我掙的錢全貼到白眼狼那頭了。是媽糊塗啊。”她眼淚自眼眶滑下,分明是悔恨交加。

末白確實恨過她母親,可他小時候,分明記得母親溫柔的眉眼和輕哄他們的慈愛。

縱使再多恨,在此時也都化為雲霧飄散了。

她那雙蒼老的手撫上他的臉,顫唞著問,“末白,你還恨媽嗎?”

末白閉上了眼,心如刀割,眼淚落下,“我不恨你。我恨父親,如果當初他對家負他該負的責任,我們這個家不會成今天這個地步。”

至少他媽媽一直很愛他生父,就是為了生父,她也會有所收斂。可惜一切都晚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啊?我一直在等著你啊。”孫柔佳聲音很低,帶著幾分的可憐,越顯這間屋子淒涼起來。

“妹妹因你而死,我心中過不去那個坎。我不僅恨你也恨我自己。如果我當初不那麼自私,是不是末末就不會死了?”末白扒拉自己的頭發,將整個人隱藏在黑影裏。

孫柔佳看不清他的臉色,卻能感受到他的無助,她輕輕摸著他的頭發,低低歎息,“如果能有來世,我一定不會嫁給你爸。他害苦了我啊。”

她手上的力度越來越輕,聲音越來越淺。最終就連呼吸都聽不見了。

孫柔佳的喪事是末白一手操辦的。該來的人也都來了。

劉春芳從李盼娣那邊得知此事,久久沒有說話。

一塊墓地裏,前後左右是錯落有致的墓碑。

大家齊齊立在一處墓前,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莊嚴肅穆的。

這一年,已經接連送走三位親人,生命的脆弱仿佛在一年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時有個人影自遠處跑來,小玉聽到動靜,回頭看去,那身影竟有些像末末。

她不禁柔了柔眼,真的是末末,難不成她媽媽肯放末末回來了?她趕緊碰了碰旁邊的亞舟,示意他快看。

亞舟驚訝喊出了聲,“末末?”

大夥齊齊回頭,末末已然到了跟前,她木呆呆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淚瞬間蓄水眼眶。

末白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細細打量她,不可思議地問,“末末?你還活著?”

末末閉了閉眼,緊緊抱住他,眼淚稀裏嘩啦流了一臉,“哥哥,對不起,我來晚了。”

其他人都像末白一樣驚喜。

末末剛出事的時候,所有人都為她惋惜和傷心。此時見她還活著,都為她高興。

隻是多少也有些可惜,如果她能早點回來,或許就能見到親媽最後一麵了。※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