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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遐想。與之形成對證,在明代的《普濟方》中,有"玉女粉,治麵上風刺、粉刺、麵、黑白班"方:

用益母草不拘多少,剉、搗,曬幹,燒灰,湯和,燒數次,與粉相似。每用,以乳汁調,先刮破風刺,後傅藥上。一方,洗麵用之。又以醋漿水和,燒通赤,如此五次,細研,夜臥時,如粉塗之。

原來,益母草灰被叫做"玉女粉"!這個方子實際介紹了對於益母草灰的三種不同用法,配方中強調,反複細煉過的益母草灰"與粉相似",可以"如粉塗之",直接當做化妝粉來塗臉,說明這種草灰也是"上等白者",如"一片晴雪",其得名"玉女粉"正是因此吧。《事林廣記》的"玉女桃花粉"以益母草灰為主要原料之一,但加有少許胭脂粉,染成淡紅色,名稱中的"桃花"自應是指成品所呈現的嬌嫩豔色,因此,"玉女桃花粉"實際就是"染成淺紅色的玉女粉"之意。由此可知,玉女粉乃是宋人賦予益母草灰的倩稱。

《三朝北盟會編》卷二百三十八有這樣一筆:

劉汜,錡之侄也,錫之子也,性驕傲,不曉兵事,唯習膏粱氣味,如癡小兒。毎洗麵,用澡豆、麵藥、玉女粉之類不下六七品,凡奉其身者皆稱是。

這位劉汜是個"唯習膏粱氣味"、無能誤國的蠢蛋,做不了男人的事業,卻在專注個人儀表、專注於滿足一己之私的物質享受上放射著不倦的精力。僅僅洗臉一道程序,就要用上六七種材料不同的洗潔品,其中就包括玉女粉也就是益母草灰。在當時的人眼裏,他這樣的行為"如癡小兒",似乎腦子有問題,按今天的理論,這家夥可能是患有強迫症性質的潔癖。不過,如此一筆卻也反映出,宋代"膏粱子弟"們的"臭美"勁兒絕對不容小視。在兩宋及其前後時期,有教養男性對於個人衛生與儀容的重視,還真是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

玫瑰堿

任何產品,一旦進入產業化、規模化的製造,就要朝著工藝簡化以節省成本的方向發展,也會向著不惜降低質量以爭取更多顧客的方向發展,這是一種必然規律嗎?在草木灰的利用上,似乎就應驗了這一條規律。《本草綱目》"冬灰"一條的"集解"談道:"今人以灰淋汁取堿,浣衣,發麵令晳,治瘡蝕、惡肉,浸藍靛染青色。""今人以灰淋汁取堿"一句,所說的不是齊如山介紹的"灰水"、那種一家一戶用灰水筐臨時製作的堿液。"以灰淋汁取堿",是指明代製作"堿"這種產品的工藝,對證《本草綱目》中"石堿"一條就可明白:

釋名:灰堿、花堿。時珍曰:狀如石類堿,故亦得堿名。

集解:時珍曰:"石堿出山東濟寧諸處,彼人采蒿、蓼之屬,開窖浸水,漉起,曬幹,燒灰。以原水淋汁,毎百引入粉麵二三斤,久則凝澱如石。連汁貨之四方,澣衣發麵,甚獲利也。他處以灶灰淋濃汁,亦去垢、發麵。"

這一條實際談論了當時的兩種社會現象。最末一句"他處以灶灰淋濃汁,亦去垢、發麵",指的乃是民間廣泛使用的私家製作灰水的習慣。但是,與此同時,行業化的製作"石堿"也即固體堿製品,卻在山東濟寧等地大為興盛。原料亦然是"采蒿、蓼之屬",不過,作坊化的生產掘有專門的地窖,窖裏灌滿水,把大量的蒿、蓼扔入其中浸泡。待得泡夠了功夫,再撈起晾幹,燒成草灰。然後用窖中水淋到灰上,將灰淋濕,再按比例在每百斤濕灰中兌入兩三斤白麵,加以靜置,待其慢慢地自然沉澱、凝幹,形成硬塊。硬塊形式的固體堿當然可以很方便地運輸到四方。堿不僅用於洗衣,而且也用來發麵——"發麵令晳",讓麵團發酵時變白;又能治療惡性皮膚病;以堿泡成的堿液還可以萃取幹藍靛中的藍色成分,是染青布所必需的材料之一。可以想象,這樣一種用途多樣的產品有著多麼廣泛的市場。在製堿過程中產生的副產品——淋灰而得的堿液,也一樣要作為商品就近銷售掉,供家庭主婦們洗衣、發麵之用,中國人富於商業頭腦的特點於此得到了再一次的體現。

由於需求巨大,用植物燒堿的這一產業在中國大地上處處興旺,明末清初人屈大均《廣東新語》(中華書局,1985年)記載廣東的相關情況即為:

廣人以山蕉豆枝或黃花苺,燒而沃之,而熬其灰以為堿。熬深則成沙,曰"堿沙";熬淺則成水,曰"堿水"。以堿沙為角黍,光瑩而香;以堿水浣衣,去油膩,色轉鮮好。(3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