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你可還記得?”殷離點頭:“記得,九王府的繡女,也是墨者。”對她來說,墨焉不過是當初那一盤棋的棄子罷了。
“記得就好,我們去一個地方。”上官鈺漠然轉身,走到了前麵。殷離頗感意外,旋即歎道:“你還生我氣?”當初趕走上官鈺乃任性為之,自覺虧欠頗多,如今再次見著,本該說些軟話才是,可偏偏說不出口。
“我不過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伴,你這樣看重我,可是又想我替你賣命了?”上官鈺低了頭,慢慢走著,一顆心被磨得鮮血淋漓,浪子回頭,可惜伊人已飄然遠去,彼此間的鴻溝不見縮短,反被無□□實拉扯得越來越遠。
殷離苦笑,走出皇城過後,她想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也放下了許多執念,如今隻想要靜靜陪伴上官鈺左右,然而幾次想牽她的手,都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隔不多時,二人來到皇城東頭,當初喧囂奢華的九王府便坐落於此。
“來這做甚麼?”殷離奇道,九王府早已不複存在,上頭重修了寺院佛堂,暮鼓晨鍾,悠揚肅穆。上官鈺領著殷離進入後院,走上一座三層小樓,這是曾經的藏春閣,唯獨它被留了下來,不曾推倒。
登高遠眺,眼前豁然開朗,風光無限好。
上官鈺行至廊道盡頭,在欄杆旁站定,慢慢轉身,幽幽開了口:“墨焉當年就是在這兒斷的氣。”那個時候,她蟄伏在樹上,盯著這邊發生的一切,所有細節都逃不出她的眼睛,此刻回想,煎熬更甚。
殷離察覺到了不妥,益發詫異:“你怎麼了?”
上官鈺撫摸著斑駁的欄杆,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殷離的銀劍從墨焉脖子劃落,帶出殷虹鮮血,點點灑落……她咬緊牙關,從懷內掏出銅鎖與鑰匙,問那殷離道:“可還記得這個?”殷離倒退一步,慢慢道:“可是墨焉之物?”那個時候,為了誅殺九王,她和殷語默一同設局,算計過所有細節與相關物件,這枚銅鎖,恰是其中之一。
上官鈺淒然一笑:“墨焉,是我妹妹。”記得小時候,妹妹身上戴著銅鑰匙,自己脖子上掛著銅鎖,正好相配。銅鎖從不離身,直到後來成為墨者,跨出試煉大門之後,才被收繳上去。
當啷!
殷離不覺再退一步,踏上破敗瓦罐,發出刺耳聲響,之前所有驚訝,都不如此刻來得沉重。
這,便是報應麼?
殷離腦中一片空白,命運居然還在跟自己開著玩笑,殘忍得不留餘地。皇城兵變中,哪怕直麵種種廝殺,都不曾膽寒,現在看著上官鈺,看著那一枚最尋常不過的銅鎖,竟是毛骨悚然,心神皆亂。
時也,命也。
“你,想要如何?”殷離倒吸著涼氣,如芒在背。上官鈺緩緩抽出長劍,劍鋒輕顫,指著殷離道:“一命,抵一命。”血濃於水,她無法灑脫更無法放下,隻能麵對。
殷離倚在欄杆上頭,仰起脖子,天空很藍,仿佛寶石般光潔,不像墨焉死的那日,漫天彩霞,紅豔醉人。
“可否讓我再抱抱你?”殷離張開雙臂,笑中帶淚。
沉默在樓上無聲蔓延,安靜得可怕。
上官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過後,持劍的右手慢慢抬高,高挺劍尖在清冷空氣中微微泛出寒光。
遠方斷斷續續傳來悠揚小調,淒清婉約,聽著聽著,上官鈺不禁癡了,那歌女唱的赫然是首前人古詩:
瀟/湘何事等閑回,水碧沙明兩岸苔。
二十五弦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
舊事
七年前。
景延三十一年,春。
墨府大門洞敞,迎來了兩位絕美少女。
頭一個身穿白衣,年紀稍長,邊走邊道:“聽說今年出了個了不得的墨者。”後一個穿著大紅錦襖,腰束雪白蟒帶,腳踏鹿皮短靴,益發襯得神采奕奕,此刻聽出姐姐話中讚賞之意,已是怫然不悅,低下頭不說話。
白衣少女並未在意,尋了個借口脫身獨行,然後悄然閃進密室之內,輕車熟路地翻出卷厚重名冊,撕下一頁貼身收藏,接著提起朱筆,再在索引上一勾,重重劃去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