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及時回答,好一會才歎了氣,喃喃道:“是,這些罪責都在朕。”轉而問,“朕問你,是誰撫養你,告訴你這些事?”
“我養父原名齊偕遠,這些都是聽他說。”
皇帝點點頭:“他原是朕的禦醫,與朕交情莫逆。他如今可好?”
“他去年已去世。”
皇帝又點了點頭,並無表情:“朕猜也是這樣。”停了停又問,“他可有囑咐你別的事?”
“有,”段憫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他離宮時騙走了皇後的玉燕子,讓我歸還。”
段憫雙手托起這塊價值連城的寶玉,皇帝卻沒有讓人接,甚至沒有看,隻急切問:“還有呢?”
段憫想了想:“他希望皇後與太子平安。”
“還有呢?”
“沒有別的。”
“不對!”皇帝斷然否定,“你把他葬在何處?他不可能沒有說百年後要葬在何處!”
段憫仔細回想,段有常確實沒有對她說過這些話:“我將他葬在龍象山。他隻說不要立碑,並無其它意願。”
皇帝盯著段憫好像還是不信,許久才打破沉默,似是泄了氣:“好好,沒說最好,算他有自知,朕還不答應。”
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段憫聽不懂也不想懂,這時隻垂眸等著。
事情說到這裏已經快要說完,隻還有一個問題定是逃不掉。
段憫不知道木葉是怎樣計劃,是今天就會劫她走還是要等以後再解救?段憫很猶豫,皇帝一旦問,她要怎麼說?
“抬起頭來,朕問你,齊偕遠救走的朕的女兒現在何處?”
皇帝終於提出這一問,又馬上和藹的補充了句:“你是誰?”親切的神情簡直已準備好,等她承認,便相認。
皇帝站起身近前一步,段憫卻後退了。
段憫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甘心,也許這些年他也在為這件事受折磨,但不作為就得到安慰未免還是太便宜。
段憫決定賭一把。“我是段有常的養女,他
養我隻是怕皇上不知情,讓我來說這段舊事。至於您的女兒,早就被皇後掐死了。”
段憫說的很平淡,隻稍微帶一點惋惜,這惋惜落在別人眼裏卻很像幽怨。
皇帝臉色冷下來,看著她緩緩問:“你好好想一想,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段憫一笑,很決絕:“我是段有常的養女,您的女兒早已死了。”
“再說一遍!”皇帝聲音突然拔高,震得人心惶惶。段憫卻不相讓,大聲道:“皇上想要我說什麼?”
皇帝滿麵驚愕,隨即氣紅了臉,抬手一指段憫:“你怎敢這樣對朕說話!朕要叫你長點規矩!來人,給朕掌嘴!”
站在後麵的一個侍衛這時走上前來,並不言語,揮手就打。
段憫已鐵了心,默然等他巴掌落下,然而等到的卻是一聲輕呼。那侍衛手掌一晃,接住一支袖箭。
氣氛倏地緊張,兩個侍衛各出兵刃跳到皇帝身邊,護在左右。眾人都看向袖箭來處一扇落地金絲楠木畫屏。
皇帝厲聲喝問:“什麼人?”
段憫不覺蹙眉,這袖箭十分眼熟,好像幾天前剛見過。
畫屏後麵走出來一個人,低眉斂目,臉色煞白,老老實實在段憫旁邊跪下,道了聲:“皇上,是我。”
段憫心裏一翻,真是楊眉。
皇帝掃了一眼宣王,宣王趕緊跪趴在地,涕淚縱橫,什麼話也說不出。事到如今這蹩腳的陰謀已圓不下去,楊眉若非在暗處不動再躲不過禦前侍衛的耳目,而這一處暖閣盡是宣王安排。
皇帝實在很沉穩,聲音如常:“老三,做個安閑王爺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