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裏是安全的,瑞特的懷抱是安全的,她終於可以鬆口氣了。疲倦、軟弱的淚水籟籟滾落臉頰,雙肩隨之耷拉了下來。

瑞特緊緊抱著她,摩挲著她的背。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瑞特的手臂帶著欲求夾緊了,斯佳麗感到一種新的、戰栗的活力在她體內奔竄。她仰起臉,四片嘴唇立時貼在一起,陣陣喜悅淹沒了對休息或安全感的需求。斯佳麗用手梳著瑞特濃密的黑發,倏而又揪住他的頭發,把他的頭往下拉,將他的唇緊緊貼在她的唇上。直到她覺得眩暈,同時又感覺至“堅強、充沛的生命力。但為了怕吵醒貓咪,她隻得把欣喜的狂叫強抑在喉嚨裏,不敢爆發出來。

當兩人的吻愈來愈激切,瑞特倏地離開,緊抓著窗台的指關節泛自發青,呼吸短促。“男人的自製力也是有極限的,我的小乖乖,”他說,“而唯一比潮濕的沙灘更不舒服的地方,就是石板地了。”

“說你愛我。”斯佳麗要求道。

瑞特咧嘴笑了笑。“你怎麼會有那種念頭。我之所以常常搭那些鏘軋鏘軋響的汽船來愛爾蘭,隻是因為我愛極了這裏的氣候。”

她哈哈大笑,然後雙拳捶著他的肩膀。“說你愛我。”

瑞特鉗住她的手腕。“我愛你,你這個被寵壞的鄉下婆娘。”

他的表情霎時變得僵硬。“如果那個可惡的芬頓膽敢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就宰了他。”

“哦!瑞特,別蠢了!我根本不喜歡盧克·芬頓。他是個可怕的冷血怪物,我之所以答應嫁他,是因為我以為我已經永遠失去了你。”瑞特懷疑地揚起眉毛,迫她繼續說下去。“嘔!我是有點喜歡倫敦……做一個伯爵夫人……而且嫁給他,把他的錢全掏給貓咪,正好可以報複他對我人格的羞辱。”

瑞特的黑眼珠閃著好笑的神采,低頭親她被鉗住的雙手。“我一直都在想你,”他說。

斯佳麗和瑞特並肩靠坐在冰硬的石板上,握著彼此的手,長談了一整夜。瑞特對貓咪的好奇永遠得不到滿足,而斯佳麗也樂意告訴他,並且看到他在得知了貓咪的所有一切後油然升起的驕傲模樣,更是高興。

“我會使盡全力讓她愛我更甚於愛你。”他警告道。

“你一點兒機會都沒有,”斯佳麗自信地說。“我和貓咪彼此相知甚深,她絕不能忍受被當成小孩子般看待和你的溺愛。”

“那麼彼此尊重的愛呢?”

“哦!那種愛她才不稀罕,因為我所給她的已經太多了。”

“咱們等著瞧,我對付女人很有一套,大家都這麼說。”

“她對付男人也自有一套,不消一星期,你就會對她俯首帖耳。曾經有個叫比利·凱利的小男孩——哦!瑞特,你猜發生了什麼事?阿希禮結婚了。還是我牽的紅線呢!我把比利的母親送去亞特蘭大……”從哈麗雅特。凱利的故事引出了印第亞·韋爾克斯終於嫁出去的消息,又引出了羅斯瑪麗仍舊單身一人的消息。

“很可能一輩子都不嫁羅!”瑞特說。“她在鄧莫爾碼頭農場花了大把鈔票強把稻田一一複耕,和朱莉姬·阿希禮愈來愈像了。”

“她快樂嗎?”

“簡直是如魚得水。如果能讓我早些離家,她寧願親自幫我收拾行李。”

斯佳麗的眼神裏滿是疑問。是的,瑞特說過,他已經離開查爾斯頓了。他以前總以為回到故鄉就能安心滿足地度過下半輩子,但是他錯了。“我還會回去,畢竟我還是查爾斯頓人,那裏是我的根,不過隻是去探親訪友,不會長祝”他嚐試過,也告訴過自己他需要的是平靜的穩定的家庭生活和傳統,可是最後卻徒增有如雙翅被斷、無法自由翱翔的痛苦。他迷戀土地,迷戀先祖、迷戀聖西西利亞舞會,迷戀查爾斯頓。他愛查爾斯頓,天知道他有多愛它,愛它的美、它的優雅、它那略帶鹹味的和風以及麵對失落與殘敗的勇氣。但那還不夠。他還需要挑戰、冒險,需要那種突破封鎖線的刺激。

斯佳麗靜靜地歎了口氣。她恨查爾斯頓,而且確信貓咪也會恨那地方,還好瑞特不準備帶她們回那裏去。

她小聲問起安妮。瑞特的沉默仿佛持續了很久,才滿懷懊悔、遺憾他說道:“她應該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上天應該賜予她更好的命運。

安妮是外柔內剛的人,她的勇氣和力量足以讓每一個所謂的英雄都自慚形穢……那段時間我簡直快瘋狂了。你不告而別,沒人知道你的下落,我相信你是在懲罰我,也是在懲罰你自己。為了證明我不在乎你的離去,我毅然訴請離婚,就像分割手術一樣,一刀兩斷。”

瑞特茫然凝視。斯佳麗靜靜等他說下去。他說他希望沒傷害到安妮。他搜索記憶、自摸良心,自省沒有故意傷害的企圖。她太年輕,愛他太深,以致沒察覺到溫柔和慈愛隻是一個男人的愛的影子。他永遠不知道娶了她應該接受什麼樣的責罰。她的生活是那樣快樂。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就在於毋需付出太多,便可以讓天真、善良的人得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