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家店坐下。
吃著店裏的紅豆粥,雖不是孟大嬸的紅豆糕,也算和紅豆沾了個邊,了卻這一樁心願。
恰在這時,店裏走進了一個穿著青灰色袍子的老道,老道見了宇青塵,傻愣了半晌,
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青……咳,青塵道兄?”
“莫叫道兄。我可從未出過家。”宇青塵笑道。
“反正我不信!道兄可是我見過最接近道的人,說什麼我也不相信道兄是俗家人。”
“正所謂生而不有。道生萬物,可沒有逼著天地萬物都去出家。”
老道不再與宇青塵爭論,叫了飯菜在宇青塵旁邊坐下,敘起了舊。
“當年曲江池畔一句‘陽主過去,陰主未來’,到現在倒是有許多年了。”老道打量著宇青塵那變了不少的麵容,輕聲道。
宇青塵也打量著老道那同樣變了許多的麵容,歎道:“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咯。”
“哈哈,長安見不到,等哪日咱倆都飛升了,天上見去。咳,咳咳……”
“最近你身體不好?”
“歲月磨人呐……”
三言兩語間,宇青塵一碗紅豆粥見了底。與老道別過,從後門走出了小店。
出店剛走了十來步,便聽見一聲遠遠的吆喝。
“孟氏紅豆糕!百年老字號!”
宇青塵向著那邊望了一眼,沒見著想象中的大嬸,隻看見一個年輕的小夥。
釋然一笑,沒有去買紅豆糕,隻無言與小夥擦肩,走向東市西邊的平康坊。
平康坊南門之東有個菩提寺。
那年的令紙白就客居在菩提寺中,一邊替寺中僧人抄經賺些書墨錢,一邊挑燈苦學。
宇青塵走進寺中,已沒有僧人還能認出他了。
當年時常來訪的小書生,也隻是佛陀門前的過客而已。
有位老僧看出宇青塵並非是來燒香拜佛,便上前問:“施主可是來尋人的?”
如今,宇青塵的回答是:“我來尋物。”
“所尋何物?”
“很久以前……我將一把傘忘在了貴寺,不知現在可還在?”
“怎樣一把傘?”
“白色的傘麵……現在大概已經舊成黃色的了,傘上畫著一枝紅梅,題了兩句詩。若找不到,便算了。”
老僧想了許久,似忽然回憶起什麼,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宇青塵:“施主可是姓……宇?”
“正是。”
“跟貧僧來吧。”老僧轉了個身,向著角落一間古舊的屋子走去。
盡管一直有人打掃,但那股舊味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彌漫在屋子裏,就如老僧斑白的須眉。
老僧翻找了好幾個雜物櫃,終於找到一個看不出本色的布包。
打開布包,露出一把被桐油粘得幾乎打不開的傘。
宇青塵
拿過傘,小心翼翼地掰著已經脆了的傘骨,將傘麵一點一點分開。
依稀辨得傘上題詩:冷豔由雪襯,寒香任風提。
被桐油弄得斑駁的傘麵如揚起的一個世界的雪華,多處的殘破仿佛在訴說著經年的風雨。
宇青塵微微一笑:“正是此傘。”
老僧念了一句佛偈,悠悠道:“師兄圓寂前曾說,有人托付了他一件事他還未做到,便將這事轉托給了我。師兄說,若哪日有一位姓宇的施主來尋這傘,代一位姓令的施主傳一句話。”
宇青塵身子僵了一僵,看著老僧猶豫了許久,還是耐不住先問了:“是……什麼話?”
“阿彌陀佛……當時師兄忘了告訴貧僧是句什麼話。”
宇青塵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或者別的什麼。
“實在對不住施主。”
“無妨。”宇青塵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與老僧告別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