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段(1 / 3)

哥!——”

帽子被拋到經過裝修的棚頂又反彈下來,恰巧砸在吧台上放著的一隻裝著藥瓶、棉紗和小剪刀的白色金屬方盤上,使一隻小藥瓶被打落在地。小韓吃驚地抬起頭,嗔怪地瞅著他,而他正不顧一切地象蹦起來一樣摟住呼延鋥的脖子,一遍遍哭喊道:“是你嗎,呼延……真的是你嗎?是不是你呀?這是不是真的呀?”呼延鋥緊緊摟著他,不停地說:“是我呀,小流氓,真的是我呀!錯……錯不了的……”小囡子問:“這不是做夢吧?”呼延鋥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說:“不是,真的是我呀!”小囡子用手摸他的鼻子,又摸他的耳朵,兩隻眼睛死死盯住他的雙眸說:“讓我摸摸你,看看你……嗬,真的是你!沒有錯就是你。”呼延鋥又用手捏住他的嘴巴子說:“連我都不認得了,臭小子!”小囡子問:“你不是死了嗎?全船的人都被淹死了、凍死了,你怎麼還活著?”呼延鋥說:“我命大呀,自己遊……遊回來了。真的,不信你問問護士,我是不是遊回來的?”小囡子回頭瞅一眼護士小韓,小韓衝他點點頭,肯定了呼延鋥的說法。小囡子轉過臉,驚訝是說:“哎呀我操,你真牛×!連那麼大的一艘船都沒鬥過大海,而你卻鬥過了,誰還有你牛×呀?!”呼延鋥說:“我那時候就想了,要是真能遊回來,見到小流氓,還不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小囡子說:“別說,你真把我給嚇著了,真嚇著我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假的呢,讓不就是個鬼……”呼延鋥說:“是個活鬼,不是死鬼嗬!”

稍頃,小囡子扶在呼延鋥的肩頭,竟然放聲哭起來,哭得難過而傷心。走向吧台的小韓默默彎下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小藥瓶和小囡子的帽子,將藥瓶重新放到方盤裏,帽子放到吧台上。看得出,在倆個男人異常激動的相見時刻,她由衷地原諒了那個冒失鬼的衝動與魯莽。

廉詩萱一直站在門口不肯進來,也不想進來。偶爾,她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病床上的倆個人淚流滿麵地擁抱,一瞬間,自己仿佛也被這種劫後重逢的激動場麵所感染,竟靠在門框上悄悄地啜泣。但是,她的始終不渝的意誌力似乎還在頑強地恪守著萌生於心的堅定的承諾:不進門,不暴露,不見麵,不吱聲。所以,她以一種強烈壓抑著的潛在激情,隔著屋門,深切地體會著這倆個朋友之間抑製不住的悲喜交加。甚至,她悄悄閉上眼睛,在一種靜默狀態下,用全部的身心品味著因這種場麵而被引發的無限情感。

小囡子哭了,呼延鋥也哭了。後者的眼睛經過精心的治療和嗬護已經完全康複,仍象以前一樣潭水般清澈、明亮、閃著粼粼波光。隻是,由於在紗布裏捂得時間太久了,冷不丁見到光明還不得不時常眯縫起來,以適應室內光線的明暗度變化。盡管有時候,他還感覺到眼球隱隱做痛,但是,熬過漫長黑夜後的喜悅還是象窗外的陽光一樣把他的身心徹底覆蓋了。

小囡子用最簡捷的語言述說了他這些日子象煎熬一樣的複雜經曆與心情,但他沒有講怎麼住在賓館裏享福。說時,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笑也是哭,哭也是笑,笑笑哭哭,哭哭笑笑,搞得呼延鋥也懵懵懂懂,不得不跟著他時哭時笑。小囡子的哭聲清脆、甜潤,呼延鋥的哭聲渾厚、爽朗,他倆的聲音借助四隻手臂的交叉觸合到一起,象湖水的漪漣劃過平靜的水麵,向遠處默默推動著、擴散著、傳播著。在這哭聲當中,倆個人的淚水也傾泄到一起了。

這時,小囡子忽然象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回頭瞅瞅門口,發現廉詩萱還沒有進來。他又偏過頭,看看呼延鋥,發現他似乎還處於一種茫然無知的混沌狀態中。於是,小囡子的眼珠子上下翻轉,內心因受到矛盾的撞擊不免犯起了合計:她為什麼不進來說話呢?難道,被黑暗折磨的他剛剛重見光明,她和他因為某種障礙的影響還不肯相見?不錯,在這樣一個鮮花環繞的特定的環境裏,她是醫生,他是患者,是不是日夜操勞的她還沒有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正式與他相認,而他還蒙在鼓裏、什麼都不知道呢?一瞬間,一道被撞擊出的火花在小囡子的腦海中升起了,散開了。於是,他欠起身子,狡黠地瞅一眼呼延鋥,輕輕說道:“你稍等片刻……”呼延鋥見他要走,趕忙側過身問道:“小囡子,你要去哪?”小囡子回過身,用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說:“今天,我還給你帶來另外一個人……你稍等……”小囡子向門口一步步退去。在經過吧台時,小韓特意把剛才從地上揀起來的帽子遞給他,讓他拿好。他向她表示謝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著帽子走到門外,又輕輕把門帶上。門外,廉詩萱靠在門邊,不知正在想什麼,眼角上還掛著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