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感情一旦超出了界外,蘭澧掌控之時便感到十分艱難。從派遣他去刺殺桂戎開始,蘭澧就再也無法簡單地存著利用之意,心頭始終盤旋著濃重的擔憂和歉疚之情,揮之不去,令他備受煎熬。

待到采納荀良玉的計策,派遣蘭泙率隊出使蕪國,更是日日不得安寢,生怕他發生什麼意外。正因為如此,當日一聽說蘭泙隻身深入蕪都化解絳雲公主遇刺一事,蘭澧便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當機立斷,安排好國中事宜之後,立即動身趕往大郢城。

其實當時之所以派遣蘭泙出使蕪國,不僅是因為他身擔“衡王愛寵”之名,足以彰顯蘭澧對蕪國的誠意,也是為了另外一件秘密謀劃之事,藉出使吸引各方視線,降低事件暴露的可能性。也正因為如此,蘭澧才更為憂心蘭泙的安危。

除此之外,蘭澧其實還存了一層難以啟齒的用意在其中。雖然有意壓製,但是對蘭泙的感情卻日漸升溫,根本無從遏製。那種情感濃烈到令蘭澧都有些害怕難以收拾,因而便存了趁蘭泙離開的這段時日,竭力為這段感情降溫的意思在裏麵。

隻是沒想到事與願違。隨著蘭泙的離去,那種蝕骨的思念卻如同上了癮一般,時時糾纏著蘭澧,令他沒有片刻安寧。加之心存利用之念的愧疚感,對蘭泙出行之後的擔憂,背叛公子泙的罪惡感,幾番思緒交雜,幾番掙紮,蘭澧一時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心中痛苦不堪。

及至蘭泙隻身犯險的消息傳來,蘭澧憂急之下,安頓好朝中之事便急急趕赴大郢城,卻在中途突破心頭藩籬,恍然頓悟——

不論是過去的公子泙,還是現在的蘭泙,自己始終都對不起他們。或是沒有好好嗬護,害其殞命,或是存了利用之念,置身險境。既然如此,難道兩個泙兒,自己都要這樣將其辜負麼?

公子泙畢竟已逝去,可蘭泙卻依然在自己身邊。往昔不可留,今日猶可追。或許,補救一番,還可來得及。

到現在為止,除了豐邪之外,所有傷害公子泙的禍首或幫凶都已盡數斃命,包括自己的兄長蘭洲。換言之,豐邪殞命之日,便是大仇得報之時。既然如此,隻要蘭泙殺了豐邪,替公子泙報了仇,自己便可放下過往,好好愛蘭泙了罷。

一旦想通此事,連日來糾結於心的雜亂情緒瞬間一掃而空,蘭澧頓覺心胸開闊,心情也好了許多,心中更是迫不及待,日夜兼程,趕赴郢都去見蘭泙。時隔多日,終於與蘭泙在蕪王宮相遇,那種失了藩籬桎梏,水乳交融的感覺令蘭澧眷戀不已。

及至今日深入堯城刺殺豐邪,隻要泙兒得手,一切就都結束了。這不僅意味著過去的痛苦終將結束,亦是與泙兒之間的糾葛挫磨的結束。從今以往,唯有驕陽春花,柳綠鶯啼。

隻待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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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轟鳴雷聲悄然隱去,狂風暫歇,連同瓢潑大雨一同消失,天地寂然,唯有不知何處的蟲兒鳴聲陣陣,卻又似怕驚擾了這寧謐的空間一般,倏忽消了音兒。

幾案上的燈花爆了一聲,將蘭澧自沉思之中驚醒過來。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蘭澧再按捺不住心中憂急,倏忽起身,剛要出聲呼喝來人,卻突然聽聞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低語聲迅速朝此處而來。

“泙兒……”意識到應是蘭泙回來了,蘭澧心中激動難抑,幾乎是小跑一般,大步向房門方向而去。

“砰——”還未等蘭澧走到近前,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一身黑衣緊緊貼在身體上,全身上下都在滴著水,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灘水漬。長長的烏發粘在一處,淩亂地黏在他的額頭和臉上。大約是因為淋了雨罷,少年麵色青白,嘴唇泛紫,眼神也失了慣常的烏亮神采,顯得暗淡無光,就那樣站在那裏定定地望著蘭澧。

“泙兒!”蘭澧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大急,幾步便搶了上去。

80

80、猴兒救主 ...

還未等他的手觸碰到自己,蘭泙卻微一側身,險險躲了開去。饒是如此,身體卻似乎支撐不住一般,踉蹌半步方才站住。

蘭澧一怔,停住了腳步,有些愕然地看著他。

正在此時,卻聽聞“吱吱”的熟悉叫聲在耳邊響起的同時,一團黑黑小小的影子“嗖”地飛過緊跟在蘭泙身後湧入房內的車喬等人的發頂,輕輕巧巧地落在蘭泙腳邊,並沒有如往常一般順著主人的大腿爬上他的肩膀,而是少有的乖巧地蹲在蘭泙腳邊,抬起烏溜溜的眼兒瞅了他一眼,往主人身邊又緊靠了一靠。

蘭澧這才發現這隻前段時日走失的猴兒,卻不知它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幾個月時間不見,個頭兒似乎沒有多少長進,仍是那小小毛毛一團,倒是眉間的白點已然長開,五個小點組成一朵白梅圖案,在那黑黑的腦殼上看起來倒是有趣的緊,隻是蘭澧這時候卻根本顧不得這些,隻是焦急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