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們中沒有誰是伯明翰的市長。我倒希望自己能當一天亞拉巴馬州州長,那麼我就要立即釋放湯姆,使得傳教團體鬆口氣的時候都沒有。前幾天,卡爾珀尼亞跟雷切爾小姐家的廚子說,湯姆一點兒也不樂觀。我進了廚房她們也沒停止談話。她說,阿迪克斯無法使湯姆在牢房裏過得安心些;他們把他押送監駛之前,他與阿迪克斯告別說:“再見,芬奇先生,現在您也沒辦法了,不必再作任何努力了。”卡爾珀尼亞說,阿迪克斯告訴他,他們把湯姆押送監獄的那天,湯姆完全絕望了。她說,阿迪克斯反複把情況解釋給他聽,要他盡最大的努力別放棄希望,因為阿迪克斯會盡最大的努力使他出獄。雷切爾小姐家的廚子問卡爾珀尼亞,為什麼阿迪克斯不幹脆肯定地說,赴的,他一定會被釋放,不要擔心,那樣湯姆不是可以獲得巨大的安慰嗎?卡爾珀尼亞說:“因為你對法律不熟悉。在一個律師家庭裏,你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任何事情都沒有定準。芬奇先生不能說某件事將怎麼樣,因為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事情真會怎麼樣。”
砰的一聲傳來前門關閉的聲音。我聽見過廳裏響起了阿迪克斯的腳步聲。我不由自主地揣度著這會兒是什麼時候了,離他回家的時間還早呢。在傳教團體的活動日子裏,不到天黑一般他不會回家。
他在門口停下來。手裏拿著帽子,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
“請原諒,女士們,”他說,“你們繼續開會吧,可別讓我打擾你們了。亞曆山德拉,你到廚房來一下好嗎?我想叫卡爾珀尼亞去辦點事。”
他沒有走過餐室,而是沿著過道,從後門進了廚房。我和亞曆山德拉姑媽迎上去。餐室門又開了,莫迪小姐也來到廚房。卡爾珀尼亞從椅予上正在站起來。
“卡爾,”阿迪克斯說,“我想要你跟我一道去海倫·魯賓遜家……”
“出了什麼事?”亞曆山德拉姑媽問道,父親的臉色使她感到驚慌。
。湯姆死了。”
亞厲山德拉姑媽雙手仲向嘴巴。
“他們用槍打死了他,”阿迪克斯說。“做操時他想越獄。據說,他突然沒命地向柵欄狂跑,想翻越過去。就在他們的麵前……”
“他們沒有製止他嗎?沒有警告他嗎?”亞曆山德拉姑媽說話時聲音顫唞。
“嗯,警衛命令他站住。他們首先朝天放了幾槍,然後朝他開了槍。他正好翻過柵欄就被擊斃。他們說,如果他有兩隻聽使喚的胳膊,他就跑脫了。他的動作可快啦。身上有十七個彈孔。他們沒有必要開這麼多槍。卡爾,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幫我把這事告訴海倫。”
“好的,先生。”她喃喃地說,手在圍裙上亂摸。莫迪小姐走攏來幫她解開圍裙。
“這一下,他們再沒法忍受了,阿迪克斯。”亞曆山德拉姑媽說。
“看你如何去看,”他說,“監獄裏有兩百多個黑人,死一個算得了什麼?對看守來說,他不是湯姆,他是個倉圖越獄的犯人。”
阿迪克斯靠著電冰箱,把眼鏡往上推了推,揉了一下眼睛。“本來我們很有希望的,”他說,“我告訴了他我的想法,但我不能肯定地把事情說得更樂觀。我想,湯姆對白人總是受到偏袒感到十分厭惡,決定鋌而走險。準備好了嗎,卡爾?”
“好了,芬奇先生。”
“那我們走吧。”
亞曆山德拉姑媽一屁股坐在卡爾珀尼亞的椅子上,雙手捂著臉。靜靜地坐著,靜得嚇人,我擔心她會昏過去。我聽見莫迪小姐在大口大口地喘氣,好象剛剛爬過一些階梯似的。餐室裏,女人們仍在悠然自得地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