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起來象嚼棉花一樣。
我們來到客廳。我拿起本橄欖球雜誌,發現一張迫克西·豪厄爾的照片,我遞給傑姆說;“這個看上去象你。”這是我想到的能對他說的最好的恭維話,但沒有用。他坐在窗邊,縮在描椅裏,皺著眉頭等待著。天漸漸黑了。
好象過了兩個地質年代,我才聽到阿迪克斯的鞋底擦著前麵台階的聲音。紗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靜了一會兒——阿迪克斯到了過廳的帽架前——一會兒,我們聽到他喊“傑姆”,聲音象冬天的風一樣。
阿迪克斯打開客廳上麵的燈,看見我們在那兒,象凍僵_,似的。他一隻手拿著我的指揮棒,那上麵弄髒了的黃色流蘇拖在地毯上。他伸出另一隻手,手上是些豐滿的山茶花蓓蕾。
“傑姆,”他說,“這是你千的嗎?”
“是的,爸爸。”
“為什麼這樣千?”
傑姆輕聲地說:“她說您為黑鬼辯護。”
“你這樣幹就是因為她這麼說了嗎?”
傑姆的嘴唇動了動,他說,“是的,爸爸,”聲音幾乎聽不到。
“孩子,我不懷疑你為了你的同學們指責我為黑鬼辯護而惱火,你自己也是這麼說的,但這樣對待一個身體有病的老人是不能原諒的。我非常希望你能去和杜博斯太太說清楚,然後立刻回來。”
傑姆沒動。
“我說你快點兒去。”
我跟著傑姆走出客廳。“回來!”阿迪克斯對我說。我退了回來。
阿迪殼斯拿起“莫比爾紀事報》,坐在傑姆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我無論如何不能理解,當他的唯一的兒子麵臨著被人用南部聯邦軍用過的手槍打死的危鹼時,他怎麼能忍心坐在那兒看搬。盡管傑姆有時候使我實在難以容忍,我恨不得殺了他,但他真要死了,我又覺得他是我的一切。阿迪克斯好象沒意識到這點,或者說,意識到了,但不在乎。
我很恨爸爸這一點,但是人不順心就容易疲勞:不一會兒,我就坐在他的膝上,埋在他的懷裏,他用手摟著我。
“你太火了,搖不動了。”他說。
“你不在乎他會出什麼事,”我說,“他那麼幹都是為了你,而你卻讓他出去遭人槍擊。”
阿迪克斯把我的腦袋按到他下巴下麵。“還不是擔心的時候。我從沒料到傑姆會在這樣的問題上失去理智——原以為會給我找更多麻煩的是你。”
我說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保持冷靜,學校裏我認識的人中沒有誰要為什麼事保持冷靜。
“斯各特,”阿迪克斯說,“到了夏天會有更糟糕的事,那時,你更要冷靜……我知道這在你和傑姆看來是不公平的,但有時候,我們要善處逆境,而且在緊要關頭我們的行為應該是——好吧,這方麵我不多說了,我能夠說的是,等你和傑姆長大後,可能會帶著憐憫的心情和某種感情來回顧這件事,你們會覺得我沒有辜負你們的心願。這個案子,這個湯姆·魯賓遜的案子觸及到人的天良——斯各特,如果我不盡力幫助那個人,我就沒有臉去教堂做禮拜。”
“阿迪克斯,一定是你錯了……”
“怎麼我錯了?”
“啾,大多數人好象認為他們是對的,你是錯的……”
“他們當然有權這樣認為,他們的看法有權受到尊重,”阿迪克斯說,“但是,在處理好與他人的關係之前,我首先得處理好與自己的關係。大多數人公認的準則是應當遵守的,但如果這樣做違背了一個人的良心,就不應當遵守。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可以不遵守。”
傑姆回來時我還在阿迪克斯的膝上。“怎麼樣,孩子?”阿迪克斯問。他放下我。我暗暗地把傑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來他雖安然無恙,臉上的表情卻挺奇怪。可能是杜博斯太太給他吃了一劑甘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