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她便被晏暮青塞進了車裏,而後他自己就去找墓園附近打碑的工人重新打碑了。
談好後,他回到車上,臉上清冷清冷的表情,坐下來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了她的手。
她沒有動。
車裏空調的溫度早已讓車內回暖,溫暖也融化了她冰凍的麻木的心,在他的手碰到她的時候,分明是輕柔的,可卻像用那隻手狠狠地揉著掐著她的心一樣,疼。
她的手腕不時和他的輕輕擦過,再也感覺不到他手腕上翡翠珠子的涼意,隻覺得空空的,好像心裏也空落落的了,到底是他丟了東西,還是她?如果隻是他丟了珠子,為何她心裏空得這麼難受?
回到夏園。
在她房間門口,晏暮青鬆開了她的手,打開房門,終於開口說話,“阿百,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個房間,一隻螞蟻都不能爬近。我的意思是近,遠近的近,不是進去的進。”
“是。明白了。”阿百答道。
晏暮青把許自南留在房門口,而他自己,進了隔壁那間房。
許自南一直看著他,看著他吩咐阿百,看著他轉身,看著他眼睛裏、臉上、周身,冷得一絲溫度也無。
看著他,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
於是曾經相似的瞬間在腦中重現,她記起那個掉了戒指的畫麵,他怒火衝天,恨不得撕了她泄憤,甚至罵她“不配”……
關於過往,我們常常用一個詞來形容:雲煙。
可有時候,過往卻不能真正成為雲煙。我們一廂情願地這麼輕化它、淡化它,或許隻是一種心理暗示,主觀地不願去深刻記憶,不願自己用過往來傷害自己,可生活卻總愛開這樣的玩笑,在某個現在和未來,恰到好處地發生一件小事或者大事,勾起我們曾經的記憶,曆史重演,那過往就當真不再是輕煙薄霧,而化身為滾滾濃煙呼嘯而來,窒息、憋悶、嗆得人心肺俱痛……
彼時,他眼裏有火焰,似要焚燒了她,那時候的她,便以為焚燒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然而,她並不知道,比焚燒更難受的是被放棄之後的冰凍……
若是焚燒,她可以嘶喊,可以逃脫,她甚至可以用火焰將他卷裹,同焚於火。
然而,當他放開她的手,他的放棄和冷漠將她一寸寸凍成冰,她卻無法動彈,無法言語,隻能看著他轉身,看著他越走越遠,仿佛看穿了他的身體,看見他的心也一寸一寸結成冰,兩顆冰凍的心再也無法將距離拉近……
始終沒有哭。
大概是因為眼淚也被凍住了吧……
她在房間裏久久地坐著,想起了自己找戒指時的種種畫麵,這是天意嗎?每次都將她推到這樣的境地?
晏暮白讓人送飯來時,她沒有吃。
隔壁沒有動靜,不知道他是否還在裏麵,如果在,大概也是跟她一樣,悄無聲息地被這憋悶的空氣淹沒著吧……
她又想起了他喝醉的那個晚上,她趴在地毯上給他找珠子,傻瓜一樣大半夜跑去敲暖暖的家門給他編穿繩,想起那枚戒指後來好好地躺在他的書房裏……
她苦笑,站起身,在房間裏東翻西找,找到一個手電筒,今天,大概要打持久戰了……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本性裏,有些東西總在那裏怎麼也不會變,說她倔強也好,說她傻也好,曆史上她怎麼做,如今仍然會怎麼做,隻不過,凍起來的心更加堅硬了一些而已,也懂得用厚厚的衣服來包裹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