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夢見你被燒死,今日便來給你燒紙了。”
他喉頭微動,笑得像哭一般:“陳允懷……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就是方便我為你燒紙的麼?”
“長眠永世,也不夢醒不驚心……這樣說來,就這麼死了也挺好,對吧?”
周玦拿絹布,細細把墓碑擦拭了好幾遍,嘴上絮絮叨叨地不停:“這次在涼州看到小弟,被靖西王養的白白胖胖,我也就放心了。父母身子康健,周家門庭正盛,我自己剛剛封爵正如日中天……”
不知想到什麼,他諷刺地笑笑:“經我幾番提點,宮裏的周妃也收斂不少,估計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抄家滅族的那天。秦佩我也準備改日送去衡陽,你……你又不在了,你看,要我煩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多好。”
日影西沉,暮氣四合,在山裏受了寒氣,周玦扶著墓碑一陣猛咳,引來了看門的老丈。
“魏國公玉體欠安,可打緊麼?”
捂住嘴,周玦擺擺手,緩了緩才道:“不妨事,你去把竹葉酒再拿些來。”
老丈有些為難:“這……魏國公還病著,還是不要飲酒了罷?”
“囉嗦。”周玦冷聲道,將大氅褪下鋪在地上,索性席地而坐。
老丈拗不過周玦,終是將酒取了來,周玦打開竹筒豪飲了一口,歎道:“主人酒盡君未醉,薄暮途遙歸不歸。歸去來歸去來,我又能回哪裏去呢?”
四野靜謐,遠處似有杜鵑啼血。
周玦輕聲道:“你不喝點麼?”
老丈剛想推脫,周玦卻繼續道:“何時到洛京的?”
老丈苦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他伸手抹了抹臉,不是忘塵叟,又是誰?
周玦把竹筒扔在地上,方才大悲大喜猶如碧落黃泉走了個來回,脫力得很。
“怎麼看出來的?我之前見過那老丈,自以為絕不可能有什麼差錯。”忘塵叟在他身側也坐下來,就著他手中酒筒喝了口。
周玦抬眼,終於有興致打量他,比起數月前,忘塵叟黑瘦了些,精神倒是抖擻得很,想來也沒受什麼罪。
“你左手食指第二個指節有顆痣,方才遞酒的時候瞥見的。”
忘塵叟低頭看去,果然有顆極不起眼的褐色小痣。
“怪不得回回你都能把我認出來,不過,你看我看得那般仔細,有何居心?”
他避重就輕,並無什麼解釋的意思,周玦也不急,徑自數著落葉發著呆,緘口不言。
“好吧,”忘塵叟妥協,“我確實是陷在突厥沒錯,但決不至於九死一生,你多半是被你的主子騙了。不過……你也太輕信了,好歹應該捎封書信給我問個清楚吧?”
周玦桃花眼半眯起來,透著些陰森的氣息:“陛下告知在下,羅衣想來是猜到了你的死訊,一頭撞在大石上,死了。他還說它是天下第一義禽!”
忘塵叟悠悠地笑起來:“這倒像是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做出來的事。”
“你何時回中原的?”周玦追根究底。
“其實去年十月便已經……”忘塵叟話未說完,周玦便抄起身邊竹杖狠狠在他背上一下。
“為何不告訴我?!”周玦咬牙切齒道。
忘塵叟舒展了下筋骨,無所謂般地答道:“聽聞你病了,我本該去探望,但無奈江湖上還有些事情未了,我便先去了趟江南,又去了蜀中,半月前從南詔回來便去尋你,你卻去了涼州。”
周玦冷冷道:“千萬別說陛下那點小算盤你不知道。”
忘塵叟裝傻:“什麼算盤?我身為草莽如何知道宮中之事?”
“你!”周玦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隻狠狠地瞪著他。
忘塵叟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吧,若是你把我賣了這麼一樁事……那我還是知曉的。”
他一提此事,周玦立時理虧,忘塵叟見他臉色陰沉下來,便輕輕扣住他的手。
“若我是你,恐怕也會這般做,我不怪你。”
周玦冷笑:“是啊,秦佩到底還是故人之子,我自然要去救他。至於你,本就和我一點幹係都沒有,不過萍水相逢,我托你辦了幾樁生意,僅此而已。”他深吸一口氣,眼眶泛著可疑的紅暈,“至於你這般狼心狗肺的東西,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他頓住,再說不下去。
忘塵叟抬眼看了看天色:“天色將晚,再不進城恐怕就宵禁了。”
周玦起身,徑自就走,忘塵叟看著他蕭索背影從陡峭山道穿過,心頭一緊便撿起大氅跟了上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帝城相對落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