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就這樣靜靜地仰望著陽光明媚的天空或許就是一種溫馨,已是一種滿足。
楚婉雲已記不清自己初次見到葉川的那一天,或許轉瞬即逝的一刻將是永恒,不複相見。
她隻是靜靜地在浣衣苑中洗著衣物,清麗的額頭滲出了絲絲汗滴,確是無言。入宮已有三年的時間,她仍是一名浣衣苑裏洗衣的一名小宮女,今年的她也已是十七歲了,出落成一名端莊沉穩的女子,美麗善良而又勤勞。
早已沒有親人在這世上的她沒有想過要去攀龍附鳳,在後宮中爭寵,也沒有認為自己可以在二十五歲時離開皇宮。她覺得自己一生終是一名洗衣的宮女,老死宮中,化為塵土。
可現在的她內心深處卻被悲傷掩蓋。陸芊兒已不在她的身邊,那個和她一同入宮,一直都在浣衣苑和她一起洗衣的小宮女,她最好的姐妹,陸芊兒。
她已早已化作了塵土。
作為這宮中一名小小的宮女,楚婉雲是知道那宮中唯一的主人皇帝趙振乾的,或許她可以在心裏罵他一兩句暴君,卻也無可奈何,並且指不定哪一天厄運就落到了自己頭上。
人的生命一直都是那麼渺小,而楚婉雲也很清楚她還有和她一樣的那些女子更是命如螻蟻。
這個充滿悲傷而又可笑的世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做人的尊嚴,也依然終要失去生命。
以前聽幾個嬤嬤的交談,她了解到了許多自己根本不願意去相信的。
塞北的其他民族是那麼的凶悍,經常侵擾他們漢人的中原。而且楚婉雲聽說,那些民族吃人。蕃族人有拿人頭祭祀的習慣,而韃拔人和幹族人則勇猛強悍,擅長騎馬打仗,他們每次侵擾她的國家陳國的邊疆,從來沒有帶過糧草。而他們的食物就是那些被擄掠而去的漢家民女,像她這樣的少女。
她們在這些遊牧民族的士兵麵前隻是奴隸,是食物,是他們口中的“兩腳羊”,像綿羊一樣的軟弱無能,夕則奸淫,旦則烹食。
楚婉雲不願也無法去想象這些,她覺得這一切都離她太過遙遠。她覺得自己可以終老宮中,哪怕連她自己內心中也覺得這種可能性那麼渺小,但她依舊會勉強安慰自己:她的國家陳國現在依舊繁盛,這就是一種幸運。 但她想不到的是,不久,這樣的命運就會降臨到她的身上。
陸芊兒一向開朗,說話口無遮攔。那一天,楚婉雲和陸芊兒有了難得的一次出宮給後宮一些妃嬪置辦衣物的機會,和幾名公公一起。
作為京城的鄴都依舊那麼繁華。在街上,她們認識了一位年輕的男子,葉川,一身藍白的儒服,那麼得淡雅,卻不喜言談,隻是默默地吹奏著自己手中的那把長笛。
他的微笑是那麼溫柔與美好。
陸芊兒輕輕地說:“若是葉川他是當今的天子,那麼他一定會是一位明君,她很想做他的妃子。”
自然,楚婉雲知道陸芊兒隻是開玩笑。
對此,葉川隻是默默地吹著自己手中的簫,不經意間淡淡說了一句:“這世上或許本不應該有皇帝。”
然而楚婉雲不曉得,葉川隨便輕言的那一句,也並非出在他之口,而是曾經一名少年的某些言語留在了他的腦海中,以至於他隨口說了這麼一句。
一切,都是那麼地漠然,所有的時光終會失去。人,始於塵土,歸於塵土。
前一陣子,楚婉雲突然感染了風寒,燒得很厲害。作為一名地位卑賤的宮女,她不可能得到太醫院的診治,也不可能得到任何藥物。一切,隻能自己熬住,熬不住的話,那麼死掉算了。
可陸芊兒作為楚婉雲最好的姐妹,她心急如焚,她將楚婉雲的那份活兒都自己幹了,讓楚婉雲休息。並且她祈求嬤嬤,千求萬求下終於從太醫院得到了一些治風寒的藥物。
陸芊兒給楚婉雲熬藥,可那天早上,宮中所有的宮女被召集在了一起,所有的。
天子的聖諭,楚婉雲和陸芊兒見到了她們難得一見的皇帝陛下趙振乾。那名三十多歲,充滿威嚴的男子。
然後陸芊兒就死了。
陛下說那個晚上他在夢中夢到一名宮女罵他,罵他是昏君,暴君。然後召集來了所有的宮女,而陸芊兒的樣貌和那個夢中的宮女樣貌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