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水鎮裏,最有名氣的是一座雲雀環繞的回音閣。

其名氣並不是閣樓裏可以飛行萬裏傳送消息的雲雀,也不是閣樓上那盞極其明亮的長明燈。

而是,那裏的一個女孩。

鎮子裏的人都知道她是誰,可大家都害怕提起她的名字。那會惹怒玄武城的君王,他不喜歡別人提到這個女孩。因為在很多年以前,他把這位長著鱗片手的公主送進了回音閣。那些鱗片是玄王心頭的一塊詬病,他向所有謀士發過誓言,絕不讓這位公主踏進王城一步。

就在這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謀士闖入君王大殿。當著玄王和眾謀士的麵,提起一個可怕的名字……玄塵。

一瞬間,大殿裏鴉雀無聲。王座上的玄王麵色冰冷到嚇壞了在場所有的謀士。

而此刻,玄塵正在回音閣裏忙碌著。她並不知道她的大名就在剛才震動了整個君王大殿。

微風拂過望水鎮最高的閣樓,太陽露出一點白光。飛翔的雲雀帶著無數個重要消息穿過牆壁上的圓洞,進入回音閣最頂端的雲雀間。那裏有高挑的圓形穹頂,縱橫交錯的巨型木梁,以及鐵鏈下懸掛的金色鳥籠。整個雲雀間,滿是清脆悅耳的鳥鳴。

玄塵像往常一樣蜷縮在窗台上,披著一件灰藍色的鬥篷。微風吹起她的長發,露出泛著冷色銀光的左手。她抬起那隻手,在昏暗的光線裏,整隻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鱗片。

隨著一聲淒厲的呱叫,一隻渡鴉落在窗台上,抖掉了滿身的雨露。滴溜溜的轉起黑眼睛,就在玄塵想要撫摸它的時候,渡鴉狠狠地啄了一口。

手背火燒火燎的痛起來,玄塵咬著嘴唇,輕撫著一片翹起的鱗。卷曲的睫毛下,充滿了無盡的失落。

夕陽露出最後一抹昏黃時,窗外下起小雨。

現在,雲雀間裏隻剩下她和一名憨態可掬的小信差。小信差取下消息,將最後一隻遲來的雲雀放進籠子裏。他撓著一頭亂蓬蓬的卷發,滿臉哀怨的看著瘋狂啄米的雲雀。“也不知道是誰的消息,總讓這些可憐的雲雀飛的很遠。”

“是王城的,他們吩咐過,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第一時間送過去。”玄塵囑咐說。

在嘰嘰喳喳的鳴叫裏,突然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咕嚕聲。小信差揉著肚子,那件麻色的舊衣服都大了好幾圈,他可憐巴巴的說。“求你……就一次……你去送……”

“我不去。”玄塵嘟起嘴。“你知道的,我會被王城侍衛打出來的。”

“你穿著信差的衣服,也許侍衛認不出你是誰。”小信差嗤嗤的笑起來。

玄塵瞪了他一眼,鬱悶的靠在窗框上。細雨中,朦朧的王城在山腰上閃爍著光暈般的燈火。那裏曾經是她的家,但是她永遠都回不去了。

伴隨著一陣馬蹄聲,一輛雙馬大車透過灰色的細雨緩慢駛來。馬車停在閣樓下,上麵走下一個跛腳男孩。他接過馬夫遞來的雨傘,沒等把傘打開,那輛車就揮鞭離開了。

“他們送來一個新人。”小信差驚奇的說。

“三年了,這還是第一個新人。”玄塵望著那把展開的黑傘,不禁蹙起眉頭。“好像是個孩子,他們從來沒有送過一個孩子。”

當她推開回音閣大門,就像她預想的一樣,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然而,更讓她吃驚的是,男孩的右小腿是一根孤零零的鐵棍假肢。

瘦小的男孩撐著雨傘,從懷裏掏出一封被捏的皺皺巴巴的信。

玄塵接過信,是父親的親筆信。

寫著:

他是你的弟弟,玄星無法與人交流。今後,讓他在回音閣裏生活。--玄王。

“他是新來的?他的腿……”小信差指著男孩的假腿驚訝的說。

玄星挪了挪腿,緊張的低下頭。

“進來吧,回音閣以後就是你的家。”玄塵假裝愉悅的說。可她,看見玄星真的很難過。她心裏很清楚,也很明白,冷酷的父王又拋棄了一個孩子,和他血脈相連又沒有用處的孩子。

玄星走在盤旋的樓梯上,鐵腿敲擊著木地板發出刺耳的咚咚聲。玄塵的心跳也隨著這種怪異的敲擊變得越來越急促。仿佛深夜中有人用力的砸響房門,驚醒了噩夢中的她。

其實,這個弟弟對她而言很陌生,盡管玄塵在王城裏跟他有過一麵之緣。可那次,她隻是躲在角落裏遠遠的看上一眼。夕陽灑下金色的餘暉,父王和玄星站在那邊,就像是天空裏的鳥兒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