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飄渺,清靈莫測,煙霧繚繞,仙氣盎然。
一座小峰似從天際飛來,鬼斧神工削成棱角,倒插在雲霧中,讓人感歎大自然之神奇。
小峰之側,還有一座古刹,重簷丹檻,山門聳立,上書金字牌匾:靈隱寺。
寺院山門外,青石階上。
竺法汰指著高處的山峰道:“這便是飛來峰了。”他的語氣裏帶有不盡的自傲之意,道:“一百年前,三國東吳之時,我靈隱寺創寺祖師支謙遊蕩至此處,見景色不凡,以為是仙靈所隱,乃稱其飛來峰,在此峰下創建了靈隱寺,改名慧理,普度眾生。”
釋慧遠微微一笑,道:“貧僧不止知道支謙慧理,還知道貴寺第二代寺主康僧鎧,其創下了天龍秘音上半式‘滄海一嘯’、三代寺主支遁支道林補下‘滾滾浪來’一式,傳給法汰師叔,已是全套,威力可於家師大手印相比。”
竺法汰聽得慧遠稱讚他,深深凝望‘靈隱寺’三個牌匾,道:“道安師兄名列天下五大至人中的‘東聖’,老僧哪敢跟他比?老僧能修成這上等音術,還是仰賴先賢,不說他們創下的天龍秘音,單隻支道林為靈隱寺掙得這牌匾,老僧已無力能及了。”
慧遠搖頭道:“天下音術,皆是自丹田調動氣流,過胸腔經奇脈擴大,是以比平常說話激蕩而有威力,無論是正一道的仙音‘龍吟虎嘯’、還是薩滿教的魔音‘輪回音’,抑或是貴寺的佛音‘天龍秘音’,乃至天下歌姬唱歌之術,一須天分,二須十年如一日的勤力修持。“
竺法汰暗暗稱頌,點頭道:“師侄說得不錯,咱們進寺談罷。”
兩人踏進門檻,便看見左邊一排排小樹,綠葉褐枝,中間吊著一個個似橘子般的黃色果實,甚是鮮嫩可愛,自然是江東才有的枇杷成熟了。
右邊一排排梧桐,此時正是夏日,葉子寬大如蒲扇,招展飄舞,給人灑下一片片涼意。
竺法汰得意道:“師侄,我這靈隱寺不錯罷?比及你在廬山的東林寺如何?”
慧遠微微冷笑道:“論景色秀麗,自然是靈隱寺好,但若論高深莫測,還是廬山的雲霧更勝一籌。”
他們正說著話將兩位高僧引進方丈室,於是兩位大德便席地而坐,開始談論般若。
小沙彌端來一個小盤子,裏麵放著四個水果,正是院子裏的枇杷,又備上一杯香茗,便匆匆離開了。
竺法汰伸手道:“這乃是自錢塘湖取來的水,采自飛來峰頂的茶葉,所泡的靈心茶,師侄不妨嚐嚐。”
慧遠揭開茶蓋,自有一股濃濃茶香四溢出來,繼而端起茶杯,伸手遮袖,淺酌一口,口內生津,唇齒生香,讚道:“好茶!”
竺法汰急忙問:“比之廬山雲霧如何?”
慧遠看著對麵身形發福的竺法汰,道:“莫說雲霧,便是滇州進貢到金陵的普洱也是不及,此茶還在質樸之境,日後肯定能像杜康一般,名列天下十大名茶之首。”
竺法汰哈哈大笑道:“師侄言過了。”
他掃了周圍金碧輝煌,佛光滿堂的四壁一眼,道:“二十年前我與道安師兄分手,南下江東,也未曾料想到能被江東第一名僧支道林師父請到這靈隱寺來。十年前上座支道林已圓寂,兩年前維那竺不識道理,去赴白馬寺的浴佛大會,也埋葬在白馬寺……”
他說到這裏,故意欲言又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慧遠早聽明白他的意思,卻故意道:“師叔何意?”
支法汰放下茶杯,才道:“道安師兄遠在長安五重寺,師侄你在江州廬山能立那東林寺,也是拖了正一道的名氣,但寄人籬下終歸不是長久之道,不若你叫你師弟慧持一齊前來靈隱寺,老僧避任上座,你為寺主,叫慧持做維那,使心無宗、本無宗融為一家,在江東廣為流傳,豈不是皆大歡喜?哈哈,哈哈……”
他說到興奮之時,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慧遠笑道:“隻怕我和師弟不能這麼容易加入貴寺罷?”
竺法汰大聲道:“師侄放心,隻要你與我一齊去蝴蝶穀,捉拿謫仙張椒,將龍淵還回聖上,自然可以。”
慧遠又道:“心無宗、本無宗融為一家,天下佛子都奉釋迦牟尼,師叔你願意改姓釋麼?”
支法汰的笑容怔住,道:“啊……,這個,這個,老僧能有今日的風光,還是仰賴道林師兄,我寧願改姓支。”
慧遠這才冷笑道:“我能雖修性空的佛學,師叔你都不願意放棄支遁的恩義,我又怎可能忘記正一道的忠直?”
竺法汰怒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了。”
慧遠不說話,隻點頭。
竺、法汰吼道:“你要考慮清楚,這裏是在靈隱寺,全寺僧眾有數百人,你若不願加入靈隱寺,老僧就隻能不顧昔年同門之義,將你捉拿,綁縛到金陵,請聖上定罪。”
慧遠飲口茶,隨口道:“那麼就請師叔大義滅親罷。”
竺法汰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氣得都白了,徹底說不出話來,剛喝了一口茶,卻把自己給卡住,連連咳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