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那頭有一嫩稚小姑娘攜著水袋悠然走來,溪風都柔軟地撲去迎接她,翩翩清揚間,那身白色衣袂像是雪柳的花瓣輕盈地織出來,若有暗香浮動,都飄藏於橘紅色的裙裳。一首愉悅的《大風歌》,讓人覺得她是天底下最開心的孩子。
當距離還遠時,不論容顏,先入眼簾的總是那一片衣色,落在少年眼裏的那襲白衣影兒無瑕,半抹橘裙熠熠耀眼。她的笑容和歌聲甚是燦爛婉轉,隻有仙樂神女才會這樣從縹緲雲霧中出塵下世。
“是了,定是阿娘托仙女妹妹下凡救我來了……”少年賣力地撲騰,像是淺水窪裏的小魚一般,欲喚聲“救我們”卻是什麼話也喚不出來,一張口就吐出滿腹苦水。
那白衣橘裳的小姑娘都沒有十歲,膽子卻不小,一點也不提防壞人,立馬轉頭喚人:“阿舅,舅母,快來,有人落水了。”
隨後奔來一對夫婦,少年身體一輕盈就被挎上寬厚的背梁,那位婦人便抱起紅綃奔走。
“你放心,我舅舅是華佗再世,他的醫術可厲害啦!憑傷者還喘一口氣,就能好好活著。”小姑娘嗤嗤告訴少年,驕傲地拍拍胸脯,搞得她才是華佗神醫一樣。
少年以為他們是附近的鄉野人家,到了歇腳地看見牛車與野炊物才知道他們是外出踏青采藥。不過想來也是,否則小姑娘就不會到河流邊給水袋灌水了。
幸得良人相救,還是藥香世家,所謂天不絕人。
紅綃的傷勢還來得及救治,少年隻是肺部嗆入渾水有些虛脫,服下一劑煎藥再無多大病痛,沉默寡言地坐靠著參天古樹。
那位小姑娘在古樹旁鋪了片桐油布,坐在上麵邊搗藥邊哼曲,從牧野民歌唱到詩經,楚辭,漢賦,更有魏晉詩篇,滿腹詩書,無一錯句。她曲子唱得可好聽啦,手中“咚咚”的搗藥聲都有了配樂的音韻。茶綠的樹蔭投在她身上覆一層木香,讓人不覺想起陰陰夏木囀黃鸝的那隻小黃鸝。
打量她一眼,應是七八歲的模樣,少年覺得這個小姑娘跟自己一樣厲害。他八歲的時候也是能將古往朝代的詩詞記得滾瓜爛熟,隻是不會唱成歌,往往都是阿娘唱給他聽。
她將搗好的藥遞給舅母,看著舅母為紅綃敷上,然後跑到少年身邊聊天:“你好呀,我叫商音,‘一曲商音莫殤歌’的‘商音’,你叫什麼名字呢?你的朋友又叫什麼名字呢?你們從哪兒來?為什麼會受傷還順入河流了呢?”
那麼多的憂傷連成一串急雨打過來,少年黑曜的眼睛氤氳了一層大霧,黯然吐道:“沈闊,‘山長水闊’的‘闊’。從長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