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當年遞交去一線的申請時,絮絮叨叨勸阻著的老領導和一意孤行的自
己,然後淡淡地笑起來。
若換作如今,如今。他看著台下神采飛揚的學生們想。
若換作如今,也怕是不改初衷的。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後葉雲色把自己的資料送回資料室,想著剛才的種種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居然升職了。
從一直以來的助教成為了正式教師,人事處的人拿著調令詳細給他解說成為教師後,工資和住
房方麵的優待調整,末了拍拍他的肩,說不錯啊小葉,這才四年,以後前途無限的。
回來後,葉雲色捧著玻璃杯坐在辦公桌前,午後的陽光非常好,斜照的角度可以看到杯中的熱
氣一絲絲緩慢的騰起來。
——非常有趣,他帶著一種出發點不明的心情想;這種過分真實的感覺將四年前隻是為了隱姓
埋名的動機全部模糊掉,這麼一來似乎自己一直就是個有才華卻不怎麼出眾的教員,為著升職提薪
而勞碌,而今終於有了成功的結果。
如同一個太不平凡的夢境醒來後,發現桌上有一份太過平凡的早餐。
現在他甚至可以開始計劃在優待條件下買一套房子,不用很大,夠一兩人住就可以,以此來結
束包括如今宿舍在內的,很久以來的旅居生活。
這屬於視野內的,現在和未來。
一切真實的讓人想要慶祝。
於是葉雲色對著陽光,輕輕舉了杯。
他看到杯中淺碧的茶水被陽光折射出一點溫暖的波光來。
傍晚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葉雲色照例最後一個鎖門離開;因為整個辦公室裏隻有他一人住在
學校,所以走的最晚的也總是他。校園裏已經漸漸安靜了,從教學區到家屬區上必經的那條街道則
熱鬧了起來,華燈初上,路邊大大小小的店麵燈火交錯,商店超市裏的人少了些,飯店中則不時有
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光顧,幾乎每一家都坐的滿滿當當。
葉雲色在並不算稠密的行人中往回家走,手上的幾本大部頭是準備帶回宿舍繼續讀的英國文學
精讀教材,為此他不得不格外小心的避開那些走路時看起來很冒失的年輕人;路過便利店的時候他
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買了一些食材,畢竟一會還有自己的晚飯要操心——許是先前落了病根,葉雲
色的胃一直不好,敏[gǎn]的連一點外帶食物都不能接受;而不能碰任何外賣或速成食品,對於一個獨
居的人來說的確是件麻煩的事情。
用一隻手抱著幾本厚書,另一隻手拎著剛買的東西,這個姿勢讓整個身體都保持著一種緊湊的
狀態,葉雲色也隻能偶爾揚一下頭蕩開眼前的碎發,連長圍巾從肩緣滑了下來也沒有辦法去整理。
在穿過了行人紛雜的地段後他在將要轉彎的街口停下步來,把手中的東西擱在一邊以騰出手來
整理圍巾,並將另一隻手上書抱得更牢一點;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有了某種感覺。
是那種曾經熟悉如今卻已久不曾麵對的感覺,它們如同空氣一般,在感知到的時候已悄然而迅
速的浸沒了周身的一切。
葉雲色的背頸微微緊繃了起來,他抬起頭開始環顧四周,看過去卻隻見熙攘的人群和滿目的燈
火,連狹窄馬路上因人流而滯緩行駛的車輛,都和片刻前別無二致。
在街道間微小的僻靜中,葉雲色微微皺眉。
黑色寶馬已經是第三天照例停在街口,它每日夾雜在傍晚的車流中而來,然後就停靠在街角的
陰影下直至萬家燈火點亮,隻是從來沒有人從車裏走下來,仿佛隻要停在這裏就完成了使命。
他從來不打開窗子,即使外麵的人根本不可能一眼看到這裏;反色玻璃後麵的這個空間,會讓
自己相對來說比較從容。
從窗口向外望,對麵是一個繁華也喧鬧的街口,大大小小的商鋪林立,傍晚時分依然行人如織
,馬路上車流密集,無論是單車還是機動車都隻能用很一般的速度前行,人聲車聲,熙熙攘攘。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殷宸北甚至不能想象那個人是如何處身於此,印象中那是個何等清靜優雅
的人,舉手投足間帶不起一點塵埃,這個印象於他,好像那個人的名字一樣,葉雲色,太簡單也太
深刻。
可是所見到的,隻讓殷宸北無話可說。
完全摒棄了辨認的過程,那時的鬧市間他隻看見那樣一個人在自己的視野裏漸近漸近,深色的
短風衣,米色的毛衫,搭在肩頭的圍巾因為雙手沒有空閑而隨著步伐滑落下來,然而麵目卻因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