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事已至此,豬腳江濤隻能麵對他的現實了。
老嶽丈的死雖然同他在南山岔開西山鹽坊並無直接關係,但是宇文雲這隻惡狼來到南山岔,卻同他江濤有很大的關係。
試想,要是他江濤不煮出精鹽,還會同那個胡縣令有瓜葛嗎?縣裏分官牛還會分到南山岔嗎?欽差大臣還會來南山岔這麼個窮山僻壤視察農牧工作嗎?
如此一來,自然就不會引狼入室。對嗎?
每一次這樣推導,江濤的內心就會充滿悔恨。
還有娶允兒之事,雖說這是兩情相悅之事,可在他江濤的心底間,允兒仍然是一個純潔的小妹妹。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拱了嫩白菜的豬,麵對著慘不忍睹的場麵故作鎮定。
而今,勤勞善良的老嶽丈鄭老伯已經逝去將近一年了。
江濤心中最大的安慰是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了害死他的仇人是誰。
可這僅僅是故事的開始,因為這安慰畢竟是短暫的、苦澀的,剩下的將是漫漫複仇路。他能夠聽得見自己心裏的呐喊,複仇的火焰已經在那裏蠢蠢欲動。
在他看來,能夠慰藉老嶽丈在天之靈的途徑有且隻有一條,那就是殺死老賊宇文雲。
當然,對於他江濤而言,尋求心安理得的救贖之路還有另外一條,那就是好好待他和鄭老伯共同的允兒。
雖說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隻有冷暖自知;但是,江濤分明感受得到允兒強忍著的疼痛。
他心疼她。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詩。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
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裏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兒永遠向往著未來;
而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
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他很想將這膾炙人口的溫情詩句送給親愛的鄭允兒同誌,也送給自己,以作共勉。
他忽然笑了,這是什麼詩,咱大唐哪有這樣白癡的詩?吟出來一定會讓浩然他們笑話死的!
好在咱允兒在詩詞歌賦方麵還是個門外漢,吟出來她也搞不清楚哪裏不合轍不押韻。
他向親愛的允兒許下了諾言,今晚早點回來陪她說說話。這就是他要說給他的話的主要內容。
明天就是九九重陽節了,江濤還做好了郊遊的規劃。
他打算明日一早駕上馬車,趁著赴八道灣觀看城磚出窯盛典的機會,帶上妻妾女兒一起吃菊花酒、插山茱萸,登高望遠,遊目騁懷,開啟全新的生活。
可是,計劃不如變化。
去了趟南山子驛館,突遇秦可兒,驚魂返程,他居然病了!
從二更天到三更天,胡風唐韻濱河人家大客棧星羅棋布的氈帳裏,客人們困了,倦了,語聲漸歇,鼾聲隱隱雷動。
二黑哥趴在主人鄭允兒的氈帳外,一聲不吭,似乎在思考著狗生與人生生老病死的相似想通之處。
在妻妾的悉心照料下,江濤終於呼吸變得勻稱,手腳恢複了溫度,平靜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