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的待遇還沒在這兒體現,最最讓人羨慕的是木子戒大人麵前多了個小瓷碗,碗底有那麼一撮兒胡椒麵。
“木大人請!”
“張老弟不必如此客氣!”
簡簡單單的客套之後,木子戒示意張子房坐到自己身邊。
傻公子張子房似乎一下子長大成人了,一點也不傻,居然主動斟起酒來。
他先替木子戒大人斟滿一碗酒,恭恭敬敬呈上。
“好,好,朽木不可雕,孺子可教也!”
木子戒微笑著接過酒碗,酸不溜秋說了句鼓勵的話,又將手裏的酒碗輕輕放在了麵前的桌案上,擺擺手道:
“子房的心意本官領了。不過本官最近身體有恙,郎中叮囑滴酒不能沾呀!”
江濤又一次替木師父做了幹證,表示確有其事。既然不能沾酒,就不能強人所難了,張子房將下一個目標瞄準了坐在木大人另一邊的江濤身上。
“剛叔叔,請吃酒!”
張子房嘩啦啦倒滿一碗酒,為江濤雙手呈上。
一聲“剛叔叔”,叫得江濤心裏十分熨帖。這種輩分的落差,再加上倫理的強大力量,讓江濤心底的那點梗塞順勢融化。
過去那個差點搶走自己媳婦鄭允兒的張家傻公子,從此在自己內心的最深處不再配得上成為情敵。
江濤起身從張子房手中接過酒碗,突然有種想要豪飲的衝動。木子戒瞅了他一眼,算是提醒。他這才恢複了理智,將手裏這碗酒放在了麵前,與木師父的手法如出一轍。
“剛老弟,你不忌口,就吃了這碗酒吧!”
“他剛叔,今天這碗酒你必須得幹了!”
“怎麼,剛叔叔這是瞧不起子房嗎?”
……
張有年一家三口居然一起來勸江濤吃酒,江濤著實有種受寵若驚的真切感受。
他真想端起這碗酒一飲而盡,想想都暢快。
可理智告訴他,作為懷揣著木作秘笈的師父木子戒的唯一陪同人員,作為當朝從三品大員的駕駛員,責任重大而使命光榮,豈可酒駕?
想到這裏,江濤內心下了個決心,隨即向熱情好客的張家人表示了最最誠摯的歉意。
這裏我們需要說明的一點是,今日宴席上張有年身邊破天荒坐著他的原配老婆,也就是傻公子張子房的親娘。那麼,平日裏油頭粉麵翹首弄姿的母夜叉小老婆到哪裏去了呢?
原來這事有重大隱情,因為昨晚張有年要去原配正妻的小屋子裏過夜,那母老虎一時性起,同往常一般用言語恐嚇威脅起老張來。
誰知這娘們看錯了時辰。老張怕她大鬧起來驚動貴客,因此彰顯出了男人果敢的本性,先摶了一件犢鼻褌將她的嘴塞上,再三下五除二用一根繩子將她捆了起來,放在炕上,鎖上了房門。
那娘們先是拚命掙紮,後來思前想後想明白了,害怕了,於是安安靜靜等著救神的到來。
形勢變得異常的複雜,她要做長遠的打算。
咱現在可以回到宴席上了。傻公子張子房最後斟滿了兩碗酒,恭恭敬敬呈給爺娘。
兩碗綠油油的家釀糜子酒從傻公子的手裏轉接到張有年夫婦手中之時,碧波居然洶湧起來,恰似這老夫老妻二人此刻的心潮澎湃。
張大嫂義無反顧地端起酒碗,和著辛酸與幸福的淚水咕嘟咕嘟一口氣吃個精光。
張有年平生頭一回端起傻兒子斟的酒,雙手居然不由自主顫抖得厲害。酒一下肚,他就滿臉通紅,熱淚盈眶了。這一碗酒的威力似乎勝過從前吃過所有美酒的總和。
趁著眼前的酒意,木子戒重申了自己帶張子房到將作監重點培養的決心與信心,再一次強調張有年務必高度重視老宅子的保護工作,特別是防火防水防人為破壞。
張有年一一點頭應諾。
宴席畢,張大嫂含淚為傻公子張子房換上一身新衣裳,裝上一大疙瘩幹糧,準備打發兒子。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自己的傻兒子。
江濤不忍目睹這一家人的別離場麵,獨自出了院門,在外邊一麵轉悠一麵查看著張有年家備下修新宅子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