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放棄考取功名的資格,江濤心中不甘。平日裏即使再忙,他都要抽空秉燭夜讀,如此苦了自己,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像韓勝一般考取功名,徹底改變命運。而今為了養家糊口,要放棄夢想與追求,他江濤做不到。
“師父,我還不想入匠籍。徒弟知道,一旦入了匠籍,就再也沒有了參加春闈考試的機會了。於此,徒弟心有不甘呐!”
對於江濤的選擇,祁森師父倒是挺欣賞的。他開口奉勸孫師父道:
“孫少匠,看來剛(江)濤這年輕人胸懷大誌,咱就先別讓他入匠籍吧?”
孫師父生怕祁森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忙向他解釋:
“我這不也是無奈之舉嗎?前日州衙王參軍捎來信,說蘭州州城營建之事不再由咱徒弟剛濤負責。這後生麵臨失業,為謀取生計養家糊口,他向下官提出要自力更生去創業,我這才替他想了這麼個下策嘛!”
“嗬嗬,年輕人嘛,就該有股子闖勁。老孫頭,就讓他試試吧!”祁森的話仿佛讓江濤看到了希望。
喝了幾碗三勒漿,江濤方才明白這玩意雖然看似是果飲,實則能夠醉人。當他暈暈乎乎走出帳篷時,夕陽的餘暉已經灑遍了東山之脊梁,溝溝壑壑明暗分明。
我該回去了!
江濤回到帳篷,向兩位師父道了別,便騎上棗紅馬回城了。
他是城門關閉前進城的最後一撥人裏的一個。沒想到吃了這罕見的貢品三勒漿,自己竟無福消受,一路上肚子裏翻江倒海,解決了好幾次問題。這會兒才算是消停了點。
將棗紅馬拴到州衙馬廄,江濤向馬倌使個臉色,叮囑他給自己的座駕多添點幹貨。馬倌答應著,看他吃多了酒,兀自失笑。江濤一會兒扶牆,一會兒扶樹,一會兒又扶人,一路頭重腳輕趔趔趄趄,總算是進了德化坊,來到自己宅子的大門口。
哎,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宅子裏怎麼如此熱鬧?
小院子中間擺著一張被妝點得花花綠綠的大桌案,中間燃起了香爐,四周陳列著時令果蔬,還有女人們用自己的巧手做成的各色麵點炸果子。院子裏美女如雲,伴著仙樂,她們就像是一群美麗的蝴蝶,翩然起舞。
難道是七仙女下凡了?!
江濤扶著大門墩,努力讓自己腦袋變得清醒一些。他仔細辨認著門楣上的門牌,嚼著舌根自言自語:
“莫非——,莫非我江濤走錯了門?”
“剛哥哥,你回來啦?”
第一個發現大官人回家的是榴花,她攙著他進了大門。江濤醉眼望著榴花,隻見她頭戴花飾,身著平日裏最喜歡的彩色褶裙,輕掃蛾眉、抹脂粉、點絳唇、額上印花,還用鳳仙花汁染了紅指甲。
“剛大哥,你吃酒了?咋都醉成這個樣子了?”
娘子鄭允兒從另一邊胳膊上攙住他,嗔怪道。再看一眼娘子,雖然身著素裙,頭上沒有戴花,卻楚楚動人,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的。
“允兒,榴花,你們喝過三勒漿嗎?”江濤衝妻妾傻笑著。
“什麼‘三樂’‘四樂’的?哥哥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倆女子將他扶到榻上躺下,他竟誤以為自己這是進了洞房,一把摟住倆女子,嘴裏胡亂地唱起了鬧洞房的歌謠: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眾姊妹起哄。鄭允兒羞得臉上起了紅暈,忙對著江濤的耳洞喊:
“剛大哥別鬧了!今夕何夕你都不曉得了,今晚是七夕,姊妹們都在咱家乞巧哩!”
海棠將月兒抱了過來,放在他身邊。月兒的小手在父親的臉上抓來抓去。“剛大哥,許個願吧!”鄭允兒對他說。
江濤這會兒還沒有醉死。
他心想:許個什麼願呢,自己的願望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