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刺史將一盞燈籠遞到史參軍手裏,安頓道:
“你先帶人從大牢裏將嫌犯張有年押至大堂,本官稍後就來升堂。”
風停了,雨歇了,雷聲滾到了遙遠的天邊。州衙裏遍地是水。史參軍淌著這水走遠了。
“咯吱——”
胡刺史迅速將門閂上,剪亮燈花。他拿出一張紙,研了點墨,唰唰唰寫了封信,叫人連夜送往涼州薩寶府。
州衙大堂火光通明,四周崗哨林立。升堂鼓嗒嗒嗒連響三聲,張有年依然由兩名捕快押了上來。
“怎麼是連夜審訊?莫非——莫非這姓胡的等不到明日天明就要我這顆腦袋?”
張有年越想越後怕,嘴裏連連喊冤。
胡刺史正襟危坐於大堂之上,身後巨大的影子將那幅平日裏壯麗恢弘的江牙山海圖遮去了一大半。他正正衣冠,用手在大木幾案上摸了摸,一把抓起龍紋驚堂木。
“啪!”
驚堂木一響,連大堂外屋簷上夜宿的鳥雀都驚得撲棱棱飛走了。
胡刺史捋捋小胡子,冷笑一聲道:
“案犯張有年,你可知本衙為何連夜升堂?”
張有年也算是隻城牆上的鳥,見多識廣了,可這會兒卻慫了。他渾身瑟瑟發抖,哀求道:
“胡大人饒命!草民囤積私鹽,罪不可恕,可草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胡刺史聽他一開口就說“不得已而為之”,心中一樂,便沒有嗬斥他。
“張有年,你還是個男人嗎?本官並未說判你死罪,怎麼就嚇成這個慫樣了?”
胡刺史先來了句諧謔的調侃的,接著突然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
“你方才說不得已而為之,今日大堂之上,就大膽地說出來,是何人逼迫你囤積那麼多私鹽?”
“這,這——”
張有年一時吞吞吐吐,不敢回答。因為他知道那個果縣尉同麵前這位胡刺史關係可真不一般,自己要是一時激動供出此人,那這顆項上人頭可真就保不住了。
胡刺史趁熱打鐵,步步緊逼,嚇唬道:
“大膽張有年,為何吞吞吐吐?今晚可是你最後的機會,若是說出來,或許本官能夠免你一死;若是執迷不悟,窩藏幕後大鹽販,就提他們做替罪羔羊好了!”
張有年急了,道:
“大人,草民這就說——說,草民被那——被那胡——”
胡刺史一聽“胡”字,心中大驚,急忙將手中驚堂木拍得啪啪連響兩聲,喝道:
“放肆!”
張有年差點被嚇得尿褲子了。他本來要說“那個胡商”,一看刺史大人大怒,便心裏揣摩這胡刺史的意思,大概是生怕自己供出那胡商曹仁惠。
他索性不開口了。
胡刺史故意吩咐道:
“來人,讓他畫押!”
張有年一聽,頭裏嗡地一聲,倒吸一口冷氣:這下死定了,還是個冤死鬼!
就在這時,有個軍曹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道:
“大人,不好了,有人要闖城門了!”
“啊,難道弄假成真,真是突厥賊人要攻城了?”
胡刺史心裏咯噔一下,可他轉念一想:
“這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