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郎中心想,早就聽宇文丞相說過蘭州刺史胡生河是個可用之才,要重點培養。今日此番話,果見他是個馬屁精,不過這拍的技術嘛,實在不敢恭維。
“胡大人,本官頭沒熬白,你這身子倒老早搞垮了哎,你說這是不是?”秦童寶調侃胡刺史幾句,一臉邪惡壞笑,“下次進京,本官替你向禦醫討幾粒鎖陽回春丸,保準你吃了年輕二十歲!”
胡刺史早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反倒覺得能被秦郎中調侃,那絕對是一種榮幸。
江濤聽這兩位大人聊得實在無聊,便告辭前往城西工地去找祁師父與孫師父。
城西的地基已經離地麵不足五尺,完工指日可待。夯完牆基,這批役夫就算圓滿完成了今年的勞役,回家同老婆孩子團聚了,因此他們鉚足了幹勁。令他們興奮的還有一點,那就是他們掰著指頭算好了,回去正好能夠趕得上收麥子。
經過這麼多天的磨合錘煉,對於祁師父的“祁氏土作法”,大夥兒早已熟練掌握了,幹起活來便輕車熟路。再加上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勞力們幹活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數十名臉龐黝黑的後生赤裸著上身,汗水一次有一次從他們滿是塵土的身上淌下,流成無數的小溪,衝刷著那屬於男人的汗毛。
江濤的耳洞被苦悶低沉而又鏗鏘有力的號子聲反複撞擊著,夯如大鑼,拐子似小鼓,這簡直就是一場震撼人心的交響音樂會,現場感好到了爆棚。
江濤被眼前的氛圍所感染感動,發自內心佩服師父們的智慧,更欽佩這些賤如草芥卻鐵骨錚錚的大唐百姓。他換下一個小夥子,衝上去一口氣打了一個完整的二十四拐子麵。
出了一身臭汗,好像將有生以來一切的不快與煩躁甚至晦氣統統衝刷掉似的,江濤有種浴火重生的感覺。
此時的他,完全融進了曆史,融進了這些偉大的曆史的創造者們。他若有所悟,十分慶幸自己生在一個偉大的民族,來到一個偉大的國度。
江濤的特異功能好像突然被觸發了,他眼前輪番閃現著殺戮、饑荒與歌舞升平…… 他仿佛看見了這蘭州城數十年後的戰火硝煙,紅的血染紅了城郭,白的骨露於野!他仿佛看見了興亡交替,朝代更迭,輪回的無奈!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再苦,百姓都得活著,得在汗水裏淚水裏血光裏活著!
一個後生隨手遞過來的水囊,使他瞬間又回到了現實,他慶幸自己活在太平盛世。
江濤美美潷了一口大唐的井水,甘甜從舌尖到喉嚨再到胃裏,迅速向周身擴散,不一會兒便充溢了每個毛細血管。勁爽立刻傳遞到每個神經末梢,爽到了腳指頭。
聽師弟石大山說孫師父與祁森大人去了城南,江濤躺在鬆軟的土堆邊,略微歇了一口氣,便直奔城南工地。小師弟石小玉在城南工地上監工,說兩位師父剛才離開這裏,去了城東。江濤於是又匆匆趕到城東。
終於趕上了兩位師父的腳步,江濤卻看見祁師父火冒三丈,正在訓斥著一位監工的官吏。
“程參軍?”
走近一點,江濤這才認出是他。程參軍長得像半截缸,臉像橘子皮,走路騰騰騰。可他是個老實本分、幹活踏實認真的人。
“像程參軍這樣兢兢業業的人,也會捅什麼簍子嗎?”
江濤如墜五裏雲霧,心裏十分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