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一愣,然後嘿嘿一笑,便安安分分在大堂之上等候。
扈校尉被兩位獄吏帶上來了。孔武遠遠看見他披頭散發,瘦了不少,心裏十分內疚。
扈校尉無精打采,仿佛對這裏的一切都沒一點興趣。
韓勝拍一下驚堂木,問道:
“堂下來者可是扈狗蛋?”
扈校尉頭也不抬,答道:
“是又咋樣?狗官,是不是又在冤枉好人!本校尉在這裏受夠了,不是受不了這裏的冰冷肮髒,也不是受不了這裏的飯食,我受夠了殺豬般的嚎叫!你們這幫狗官,究竟冤枉了多少好人?他們冤魂不散,我夜夜在同這些冤魂說話!”
韓勝一聽,這姓扈的是條漢子。他笑道:
“扈校尉將本官稱作‘狗官’,本官沒有意見。好了,咱先說正事——兩年前萬花樓的王姑娘出了事你知不知道?”
扈校尉點頭道:
“知道。”
韓勝又問:
“你能說說那天你去了哪裏嗎?”
扈校尉搖搖頭,道:
“大人,不記得了。”
孔武急了,趕緊對扈校尉道:
“小扈子,你好好想想,說不定能夠記得起來的。”
韓勝阻止孔武道:“孔將軍休得多言!”
商姑娘也急了,道:
“扈子哥,你難道就一點都記不起來嗎?”
扈校尉一聽,心中納悶:這女子的聲音咋這麼熟?他突然想起來了,大叫道:
“你,你就是商萍姑娘!誰把你打成了這樣?本校尉要他的狗命!”
這時候,一旁的老鴇發話了:
“大人,您瞧瞧,他們都是一夥的,這還能證明啥呀?”
韓勝拍了拍驚堂木,喝道:
“大膽扈狗蛋,誰讓你隨意說話的?難道你就不怕有串供的嫌疑?這會兒還沒記清楚嗎?”
扈校尉一見眼前被打得體無完膚的商姑娘,他的心像刀割一般的疼。想想過去,孔大哥暗戀著萬花樓的尹姑娘,自己心儀的姑娘則正是眼前這位商姑娘。
兩月不見,她竟也落入這虎口,被打成這個慘樣,叫他怎麼不心疼呢!
韓勝見他癡癡地瞧著商姑娘,心想這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沒毛病吧!他道:
“扈狗蛋,問你話呢?”
扈校尉這才回過神來,現實真能殘酷得讓人欲哭無淚,連悲傷的機會都沒有。
他忽而想起那年那月那日,孔武騎著烏騅馬,尹姑娘坐在他的懷裏;自己騎著一匹白馬,商萍姑娘在後麵緊緊抱著自己的腰的情景。那感覺太美妙,讓他一生也難以忘懷。兩匹馬像長了翅膀一般掠過荒野,向皋蘭山奔去……
扈校尉如夢初醒,道:
“噢,噢,我記起來了!那日一大早,我和商姑娘、孔大哥和尹姑娘各騎著一匹馬去皋蘭山了。”
韓勝強忍著心裏的激動,追問道:
“你們啥時候回城的?回來後去萬花樓了嗎?”
扈校尉道:
“那日我們玩得十分盡興,回來時城門都快關閉了。那夜,我們在茶樓裏聽兩位姑娘彈唱,竟在那裏住了一宿!”
扈校尉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激動。他一會兒瞧瞧孔武,一會兒瞧瞧商姑娘,直到說得兩股眼淚嘩嘩流。
聽完扈校尉的傾訴,韓勝對史參軍道:
“史大人,對於此案,你還有什麼想法?”
史參軍搖搖頭道:
“沒有,下官沒有!下官佩服!”
典獄長眼睛滴溜溜轉,也隨聲附和道:
“大人辦案的水平,下官真心佩服!”
韓勝站起身來,鄭重宣布:
“經本官現場核查,萬花樓王姑娘之死同嫌犯商萍無直接關聯,證據確鑿。商萍係無辜入獄,險些屈打成招,鑒於此,當堂釋放商萍。
對於商萍的冤獄,典獄長負有不可推卸之責任,責令其賠償所有損失。同時,典獄長有瀆職犯罪的嫌疑,另行立案調查。”
商姑娘嚎啕大哭,一個勁地喊“青天大老爺”,扈校尉將她摟在了懷裏。孔武也激動得淚流滿麵。
老鴇婆一聽商姑娘無罪釋放了,頓時奔潰。她像一頭發瘋的母牛,一頭撞向大堂側麵的柱子。
孔武大叫一聲“不好”, 一把將這老鴇從後背衣裳上抓起,竟將它提在了半空中。
好險呐!要不是孔武手勁大,她早就一頭撞上柱子,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