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餘勞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工地全力推進工作,配合默契,秩序井然,營建工程開局勢頭良好。已經連續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了,祁森大人滿麵灰塵,身子疲倦。可見此種大好形勢,大人的心裏依然是樂滋滋的。
斜陽將金色的餘暉灑在城郊荒野上,金碧輝煌。祁森大人拍打著衣裳上的泥土,道:
“弟兄們,連日來辛苦了。今夜回城,我請大家吃酒,咋樣?”
“太好啦!”
“老祁,日頭從西邊出來了,你咋都舍得掏腰包了呢?”
……
除了南宮圖師傅拉著一張大長臉,顯得不怎麼情願,大家夥兒都異口同聲,一致讚同。
南宮大人憂心忡忡:
“老祁,你莫要高興得過早,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呐!我看就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的!”
祁大人一愣,疑惑不解地問他:
“南宮老弟,此話怎講?”
“也許我說了你也不信,除非你同民工們一塊吃飯,一塊睡覺,一塊幹活!”
南宮圖不善言辭,直來直去,但是敏於事有頭腦。聽他這麼一言說,祁大人知道有什麼大漏洞,二話沒說,直奔民工的炊事營帳。
大夥見平日裏並不多言的南宮圖今日嘴饞,攪黃了大夥兒的好事,心裏都不大樂意,悻悻地回了城。
且說這位祁森大人,雖然是這幾人裏邊年紀最長的,行事風格卻更像是個血氣方剛的後生。他的強在工部司乃至於整個工部可都是出了名的,連郭侍郎都時常讓他三分。
當晚,祁森大人脫掉官服,換了一套民工穿的麻布衣裳,悄悄混跡於民工之中,咥了他們的飯食,——與其說是咥,倒不如說是喝。
他擠在他們的床榻上眯著眼睛裝睡著,實際上在聽民工們說些啥。好在大家初來乍到,沒有打過照麵說過話,很多人並不認識這位總工程師,也就無所顧忌了。
“喂,我說你個大老爺們,甭垂頭喪氣了,打起精神!這才出門幾日,就想自家娘子啦?”
“打起個逑精神哩!碗裏沒米,飯裏沒鹽,這一日下來,能走回來都不錯了。”
祁森大人一回味剛才咥過的清水米粥,這才感覺嘴裏寡淡寡淡,肚子裏像沒吃飯一般。
又有人插嘴道:
“常言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了也吃不飽,連個牙縫都填不滿,沒油沒鹽嘴裏寡淡得像刮過西北風,你說讓爺們咋幹活?最諷刺的是我們爺幾個的工地上,三個人一把鐵鍬,兩個站著幹瞪眼,隻有一個人在挖土!”
“這當官的不顧咱百姓的死活,築個城最先想到的是節省用度,——節省終歸是好事,但是節省下來的錢帛,最終都會進了這幫子壞慫的腰包!他娘的,這活兒幹的——,就倆字:窩囊!”
祁森大人一聽這“當官的”仨字,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羞得無地自容。他差點發作,可最終還是強壓住一腔怒火,澆涼水一般熄滅在心頭。他在營帳的地鋪上輾轉反側,活像是徒兒江濤在“炒菜”。
這個秦童寶啥意思?度支使難道就這麼摳門嗎?看來本官得找他過問過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