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有這事。”
鄭老伯吞吞吐吐,他怕同張有財提起這事,還真哪壺不開提哪壺哩。
“噢,那訂親了嗎?”
“唉,說來話長咧。人言道,一家養女百家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這個女娃子強呐,他死也不同意嫁給令侄!”
“老鄭頭,你也別難為娃咧。我看這事不妥,可畢竟是兄弟,我給老二也不好說嘛。咱在這悄悄說一句話,我勸你呀,千萬不要把乖女許給我那個頑?侄子!”
“這——”
鄭老伯沒有繼續說下去。
鍋灶盤了整整三天。江濤同老大、老二和泥壘土,張大伯坐鎮指揮。
每到修造火門煙道、拿捏高低粗細的關鍵環節,張大伯必親自操刀,盡顯匠人手藝。江濤在心裏暗自佩服不已。
他早就計劃給每個灶頭都裝上風匣,這樣就能大大提高煮鹽效率。可風匣還沒買到,就隻能先把位置預留下來了。
張大伯告訴江濤,縣城裏有一家專門銷售風匣的店鋪,在東市最北頭。
本來叫“橐龠世家”,可避太宗皇帝的名諱,改成了“橐龠葉家”,湊巧那老板也姓葉。你去了就說張有財介紹的,也許價格還能優惠一些哩。
另外,那兒風匣有兩種,一種是羊皮橐的,價格比較便宜實惠;還有一種,是改進的,桐木瓤子,一個約莫不下千錢。
第四日清晨,洗漱完畢,張大伯帶領大夥要去完成盤灶最神聖、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那就是安灶神、試火、祭灶。
神祇、祭品、供品、香火均已齊備。張老伯拄著拐杖,一瘸一瘸,親自在每座灶膛前虔誠地安置神祇,接著點火焚香、奠酒禱告、磕頭作揖,大夥兒也都跟在後麵下跪磕頭。
“阿爺,剛大哥,快救命!”
就在這時,允兒哭著喊著跑來了。她喘著粗氣,披頭散發,渾身是泥,鞋都跑掉了一隻。
“允兒,這是咋了咧?”大伯趕忙跑過去問。
“那個——呃——那個張有年——呃——”允兒泣不成聲。
“張有年咋了?噢,是不是他帶人搶親來了?”
允兒哽咽著,連連點頭說:
“是——是!”
正在祭灶的張有財聽到這個消息,突然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來,身體劇烈晃動幾下,用拐杖狠狠搗著地麵:
“混賬東西!真是丟盡老張家的臉了!——走,讓我去看看,有老夫在,他別想得逞!”
“他張伯,你息怒,息怒!咱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昂——”
“張大伯你緩緩,緩緩再說。”
老鄭頭和江濤趕忙攙住他,連連安慰勸說。
“剛公子,快牽馬,扶——扶老夫上馬!”
老鄭頭家院子裏熱鬧非凡。
四個身披大紅綢緞的轎夫,抬著一副妝得五顏六色的花轎等在大門口。綾羅綢緞、點心餳果、衣物包裹擺了一地。
十來個後生在院子裏踱來踱去,阿黃兜著圈子狂吠不停。雞舍裏雞在叫,羊圈裏羊也在叫,兩頭毛驢子也“昂昂昂”吼起來……老鄭頭家這會子比縣裏開市還熱鬧。
張大伯下了馬,一瘸一拐直衝茅屋,拐杖搗在地上“當當當”直響,連攙扶他的江濤都有點跟不上節奏。
“混賬王八蛋東西,咱老張家的臉讓你給臊盡咧!看你幹的好事!”
“哎呦,大哥怎麼也在這兒?”
“別叫我大哥,我沒有你這麼個兄弟,簡直是強盜嘛!我看無法無天了你,娃娃的婚姻大事,能這麼幹嗎?強扭的瓜不甜呐,還不快滾!”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是我糊塗了還不行嘛?”
張有年惡狠狠地瞅了一眼兄長,道:
“——兄弟們,撤!”
引親的大隊人馬灰溜溜地下了河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