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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政治思想史

麥克裏蘭 著

導 讀

鑒古足以知今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江宜樺

“西方政治思想史”通常被列為政治係學生的必修課程之一,大概因為政治學者認為規範性的知識有其不可取代的重要性。但是教授這門學問的人仍然經常麵對質疑,不僅被要求清楚界定政治思想的意義,也要答複為什麼我們研究政治思想,以及如何學習政治思想。現成而通俗的答案當然是有的,然而對好學深思的人來講,既有的回答永遠顯得陳腔濫調,隻會留下更多的疑惑與不滿。這真是個“不幸中有大幸”的現象。“不幸”的是學習政治思想的人竟然連這門學科的定位、範圍與實踐性都眾說紛紜,找不到起碼的共識。“幸”的是規範性的知識果然沒有普遍有效的標準答案,在現在與未來都還能繼續挑戰人們的好奇心、想像力,以及建構學說、相互辯駁的能力。

界定政治思想的現成答案之一,是已故芝加哥大學教授裏奧?施特勞斯(Leo Strauss)所提出的著名定義。他在《何謂政治哲學?》一文中,告訴大家“政治哲學是一種想要真正了解政治事務的本質,叭及正確的或良善的政治秩序之企圖”。在施特勞斯的想法裏,西方政治思想傳統的特色就是蘇格拉底(Socra惝)、柏拉圖(Plato)、亞裏士多德(Arstotle)等希臘先哲所彰顯昀探索精神。他們不以世俗社會的種種意見為滿足,一心想要探究政治事務的本質,以形成真正的政治知識,用來衡量、批判現存政治體製與理想政治秩序的差距。正因為施特勞斯(以及他的弟子們)視古典政治思想為政治哲學的典範,所以他們對近代以後的政治思想頗多微詞,認為現代哲學家或者曲解了政治的本質,或者放棄了追求良善政治秩序的天職。即使自由民主體製算是近代政治。

西方政治思想史思想的一項成就,但自由社會隱含著價值虛無主義的危機,依然有待古典哲學的德性之教加以拯救。

然而以政治哲學為追求良善政治秩序之觀點,卻遭逢另一些政治哲學家的質疑與抗議。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rlt)也是20世紀最具創意的政治思想家之一,她雖然與施特勞斯一樣深受德周哲學傳統影響,仰慕古典哲學的深邃與精彩,並因納粹之過而避居美國,但是她卻小認為政治世界有一個柏拉圖式的、理想政治秩序的觀念。在《哲學與政治》一文中,她說:“人類的多元性成就丁所有人間事務的宏偉與悲愴,政治哲學家應以此多元現象為其驚歎思索之課胚。”阿倫特顯然不認為“追求惟一的最佳秩序”是政治哲學家的犬職,反而觀察、反省人類曆史層出不窮的新奇景象才是哲學活動曆久不衰的動力。阿倫特相信人類生生不息,每一代人都有可能創造前人意料之外的曆史局麵。政治思想家的角色因此比較像是一個娓娓述說精彩故事的人(a stoy-teffing per-son),而不是擘畫藍圖、帶領眾人興建大廈的上匠。政治哲學家固然免不了批判工作,但永遠不能忘記人類秉性多元,其政治行動的可貴正在其能成就大菩與大惡之創造性。 我們姑以施特勞斯與阿倫待的名言為例,使可窺知“政治思想”的定義言人人殊,難以單一答案。在此情況下,若進一步詢問研究政治思想何益,則回複自是林林總聲,各有其理據。譬如,有人以政治思想史為政治學之理論史,指出過去兩千多年來西方人的政治思考結晶盡皆包容在此一課程,因此除非我們不想了解前人如何理解政治並規範公共生活,否則應當仔細研湊西方政治思想史。而純就其作為一種“曆史”取向的學術領域言,政治思想史也像其他種種曆史(如社會經濟史、製度史、文學史、音樂史、美術史等等)一樣,足以發揮“鑒古知今”之普遍作用。另外,也有人固然同意西方政治思想史為一“曆史”取向的學問,卻不苟同研讀曆史的目的在於“鑒古知令”。他們主張每一曆史階段都有永不重複的特色,因此研馥思想史僅僅為了盡其所能重返過去,深入了解並欣賞每一思想人物或時代潮流的關切所在:,探求知識的趣味因此構成學術工作的主要意義,尋找人類興衰的教訓反而成了浮誇不實的理由。 但是相對於此,也有人不太重視西方政治思想在“曆史”意義上的鑒古足以知今。他們研讀政治哲學,純然出於擷取靈感,建構規範理論之目的。思想史的背景脈絡問題,時代連續性問題或曆史有無重複現象問題,都不是他們閱讀古人時必須再三參詳的問題。他們為白己的現實挑戰所困,雖知古人著作_並非為今人問題而發,卻汲汲以過往哲思為無窮寶藏,希冀從中挖掘吉光片羽,以指引人類繼續往前行進的方向。此所以當前古人麵對墮胎問題、環境汙染問題、國族認同問題,或基因工程的倫理問題時,依然回頭搜尋古人智慧,既小在意時代錯置的譏評,也不擔心古人對此問題可能無言以對。對於他們,政治思想史的學術旨趣仿佛在於找尋一個安身屯命的終極規範,此規範未必普遍永恒,卻有助於行動者自我清明。誠如韋伯( Ma V:-eber)在《學術作為一種誌業》演講中所說的:“一旦你們認定了這個實踐立場,你仉就是取這個神來服侍,同時也得罪了其他的神。氹為隻要你們忠於自己,你們必然地要得出這樣一個在主觀上有意義的終極結論。……這也是作為專門學問的哲學、以及其他學科.I,在本質上涉及原則的哲學討論,所試圖達成的。”韋伯在此處所流露出來的決斷論色彩,正是許多政治哲學研究者的自我寫照., 如果“為何研究政治恩想?”這個問題隻能留待每個人自己去網答,那麼對於“如何研究政治思想?”我們義有什麼資格妄加議論、提供通則呢?事實上,~t方政治思想學界在近二三十年來存在所謂“文本”( text)與“脈絡”(c帥text)之爭。文本派認為政治思想之研究首重被研究者的著述典籍,如果我們花工夫讀通個別思想家的主要作品,則作者的原旨、意圖與限製白然曆曆在目。,帕反地,脈絡派認為時代脈絡才是理解一個思想人物及其關懷的主要依據,惟有透過當時存在的大量曆史文書、私人通信、生活紀錄等等,我們才能認知影響一個人物或思潮的真正因素,並由曆史之中掌握其意義。此等爭議之得失並非本文所能裁斷,而閱讀本書之讀者大概也對此辯論無多大興趣。大家所關切的,可能是如何著手了解西方政治思想,而不至於走太多冤枉路。 在西方國家,政治思想史的教學常以閱讀原典為基本要求。原典( class{cs)是指曆史上比較重要、比較精彩的思想家原著,如柏拉圖的《理想國》(rhe RepLLbZ/C)、馬基雅維裏(Machiavelli)的《君主論》( thePr/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