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這活兒,難免就說起了閑話,栓子娘道:“要說咱們安姑娘這個模樣這手藝,做娘娘都綽綽有餘啊,怎麼就……”話沒說完就被高炳義家的截住:“你這張嘴就是沒個把門的,好日子可快到了,還隻管胡說八道,再說,當娘娘有什麼好,俺可聽見人說,皇宮裏三宮六院,娘娘多了去了,皇上就一個,這當了娘娘,若是不得寵,一輩子見不著皇上的也有呢,有什麼好的,倒不如嫁個踏實的男人,俺瞧著梅大就好稍息立正·老公請站好。”
栓子娘低聲道:“再好也不過一個下人,哪配得上安姑娘啊。”
高炳義家的搖搖頭:“你知道什麼,說是家仆,其實算梅先生的子侄兒一輩兒的,聽說家裏以前也了不得,若不是失火,也不會跟著梅先生來兗州府,跟咱們姑娘這段姻緣,怕也沒了,這就是書裏說的千裏姻緣一線牽,你別看梅大燒壞了臉,心裏頭可疼姑娘呢。”
說著,湊到栓子娘耳邊低聲道:“聽俺當家的說,天天的洗腳水都是梅大親自給姑娘提過去的,你說說,天下往哪兒找怎麼疼人的漢子去。”
栓子娘點點頭:“這可真是個疼媳婦兒的,比俺家男人強遠了,俺哪男人,別說讓他給我提洗腳水,我給他端到跟前,若是涼了些,一腳蹬開都算好的。”
說著,摸了摸被麵:“這被麵可真滑溜,瞧著上頭的繡活兒,真真精到,這對鴛鴦都跟活了似的。”
“那可是,你不知道,梅大家裏雖燒了還有幾處買賣呢,手裏哪會缺銀子使喚,莫說這被麵,你瞧瞧這滿屋子裏的擺設,哪一樣不是精挑細選的,更不消說給安姑娘定的嫁衣,你是沒瞧見,有多體麵,喜冠上的珍珠有這麼大顆……”說著,用手一比。
栓子娘撲哧樂了:“叫你一比,這不是珍珠成雞蛋了。”
“雞蛋不至於,說鴿子蛋卻也差不多。”說著歎了口氣:“從這細微之處就能瞧出,心裏不定多中意姑娘呢,若不是臉燒壞了,這站在一處那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曉青手裏端著托盤,在窗戶外頭聽半天了,越聽心裏越覺著甜,女人嗎,說不在意這些都是假的,知道男人心裏有自己,處處細心周到,自然會歡喜。
怕兩人又說起什麼來,輕輕咳嗽了一聲,屋裏兩人忙住了聲。
曉青才邁腳走了進去:“兩位大娘先歇會兒,喝口茶吃些點心,這點心熱的才好吃,涼了就走了味兒。”
兩人一聽曉青做的點心,眼睛都亮了,如今整個兗州府誰不知道安姑娘做的菜千金難求,這好容易有個機會,哪會放過,把手裏的幾針縫好,小心的卷到炕裏頭。
王貴家的把炕桌放上,栓子娘王盤子裏瞧了一眼,不禁道:“哎呦,姑娘人長得俊,這點心做的也好看,這什麼點心啊?俺見都沒見過。”
高炳義家的卻笑道:“也怨不得你沒見過,這是南邊的點心,芝麻綠茶餅,俺倒是吃過兩次,好吃著呢。”
栓子娘忙拿了一塊填進嘴裏,吃的太快卡在嗓子眼兒,曉青忙遞給他一杯水,才送了下去,捋了捋胸口:“姑娘可別笑話俺沒見過世麵,這樣精細的點心,當真是頭一回吃呢。”
曉青笑了:“大娘喜歡就好,灶房了多著呢,等走的時候,給栓子爺倆帶些回去嚐嚐,說起來當初曉青初來齊州的時候,還多虧了大娘幫忙,才尋了落腳之處。”
一提起這個,栓子娘不禁笑了起來:“可是,那天姑娘還是男人打扮呢,差點兒就讓你糊弄過去,隻是臉上一道一道的,漏了餡兒還不知道呢,俺那時不知道姑娘有這麼好的手藝,不然,拽也把姑娘拽俺家去。”
正說笑著,忽聽外頭狗子的聲音:“師傅,師傅,俺師祖來了……”
曉青一驚,師傅來了,回過神兒急忙跑了出去,剛跑到大門外正瞧見,從車上下來的師傅師兄,曉青眼眶一熱,叫了聲師傅,就不覺哽咽起來,隻覺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人生百味一時酸一時甜,一時苦一時辣,端看當時機遇如何。曉青自己也未想到,不過大半年,師徒再見,自己已經要嫁人了,師傅之於她意義非凡,甚至勝過無助中幫過她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