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你在身邊睡得正香。

陣陣午後秋風襲來,窗紗卷滾。房間裏頓覺清冷。我從窗邊離開,拿了薄被給你蓋好。見著你滿足著翻了身繼續酣然不醒。修長手臂搭在身側,似是甚為舒適。

感謝你把光賜予我。

章一 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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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在幕青家的木柵欄上看到枝葉上像荊棘一樣長滿小刺的白色薔薇花。交錯支幹糾纏成整片,花朵擁擠疊放,開得如火如荼。模樣有點點像月季,但是花瓣更小些,就這樣一叢又一叢的開,氣焰囂張的吞噬整堵花牆。

她對我說,薔薇是生命力很強的植物,雖然沒有月季玫瑰那麼妖豔,卻好像永遠也死不了一樣。冬天枯萎的一塌糊塗,但是春天開放的比任何花朵都絢爛。

我一點也不喜歡。

這薔薇開的快,敗的也快。感覺它好像一直都在開,其實已經更換了不知道多少朵。它總會在你毫無察覺裏悄聲綻放殘敗,隱藏起疼痛時麵目全非的醜陋。

有時隻過一夜,打開窗,它們鮮活的靈魂已經離開。

幼時幕青與我在同一所學校就讀。比我年長三歲,在高中部。

兩家住的很近,在校園家屬區的同一個小區內。從我家院子出去,走幾步穿過兩旁栽滿成排槐樹的小馬路,就可以站在她家院門前。那些槐樹花很香,潔白成串的小花朵墜在樹枝邊緣,春天清爽微風襲來,陣陣醇鬱芬芳。

我站在樹下她家門口叫她名字,姥姥坐在院子裏邊剝花生邊向我微笑。深藍格子小短裙輕輕拍打我的膝蓋,有點涼。

幕青跑出來拉著我左看又看,然後坐在院子裏幫忙剝了花生又擇了豆角,姥姥就給了我可以隨便摘花的特權。像我的奶奶一樣,她的母親和姥姥也都偏愛園藝,在院裏院外種滿各種花草植物,到春天便是綠叢叢一整片。

院中沿著木柵欄邊上的花圃裏是整圈月季花,紅白粉黃紫,初夏時爭先恐後開的最豔。月季是很容易活下來的植物,生命力強,很多人見她們家花開的繁茂,都過來要幾枝花的中段,說是拿回去好好養就能繼續生根發芽。

幕青拿了彎彎的修枝用的剪刀問我喜歡哪個。

她把顏色開的最漂亮的剪下來去了刺遞給我,然後和我一起回家。說怕我奶奶懷疑我是從自家花圃裏摘的,如果她陪我一起回去,我奶奶就不會疑神疑鬼的。

中午奶奶都會睡午覺,我們倆個人便躡手躡腳的走過她床邊。找個花瓶盛了水把花放進去,又輕聲細氣手拉著手的走出去。

晚飯的時候被奶奶發現屋裏的花,不分清紅皂白的一頓臭罵。幕青在外麵等我吃完飯一起出去玩,結果聽見房間裏的聲音,拎了塊磚頭就往屋裏闖。

她把我從飯桌上拉起來:花是我家院裏摘的,你不信問我姥姥去!

我被她扯到屋外去,隻聽到啪的一聲悶響,轉身便見她把那磚頭拍在窗台上:拿這個把您家花都壓瓷實了,省的讓別人偷了去!

幕青拽著我一直繞到樓後麵,我感覺她的手心冰涼,微微顫唞。我停下腳步,發現她臉色鐵青。

我12歲,幕青15歲。我隻會在後麵緊緊跟著她,一句話也不多說。

奶奶時常在夜裏咒罵,你這麼小就知道整天和那種野丫頭鬼混,長大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我盯著灰白天花板,從來沒給過她任何回潰。我習慣了這樣不給予任何人以任何情感上的線索,不想讓任何人掌控住我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