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浮萍般的過客
“喂,我昨天給你的書你到底看沒看?”
趁著數學老師對著黑板奮筆疾書的空暇,薛征湊到同桌耳邊,壓低聲音不悅地嘟囔。
吳彌慈搔了搔被人不停吹熱氣的耳朵,抖掉本子上紛亂的橡皮屑,嗒嗒幾聲給自動鉛筆打鉛,泰然俯眼補上缺漏的運算公式,隨後便用手肘頂住薛征的小肚子,施力將入侵者驅逐出境。
被忽來的一記手肘頂地無奈退卻,薛征隻得揉著小肚子倒抽冷氣。
“哎呦,你說句話啊,啞巴啦?”
自己的問話無人回應,薛征偷偷撇眼吳彌慈正經八百的側臉,無聊地蹬著課桌下的橫木,借助靠背的支撐,將上身挺的筆直。
自然仰頭將上方透白的燈管融入視野,無所事事的人在下一秒開始小聲咒罵刺耳的粉筆聲……
這日子怎麼就過的這麼慢啊……
就在一天前,兩人還在距這個喧囂的大城市老遠的偏僻小縣城裏聽彼此的媽媽念叨房屋翻修的事宜,然而隔天的大清早,薛征和彌慈卻坐在了這個滿是陌生人的教室裏。
又一次搬家,又一次轉學,薛征一直很佩服老媽的辦事效率──細節末枝的小事毫無遺漏,速度又是快的驚人。
聯係搬家公司,運費方麵的交涉,訂購車票,行李的取舍,路程花費的預算,甚至連和鄰居道別都在她的搬家計劃書上清楚的列出。
老媽是個做事極其有調理的人,她的決心毅力和孟母比不知道猛了多少倍,可惜目的卻沒有人家那麼用心良苦。
薛征曾經忍不住問過頻繁搬家的原因,而得到的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人生要多一些經曆,定期更換居住地點,體味不同的人俗風情,不常是一見樂事,還有啊,你不覺得四處走走能嚐到許多的美食嗎,對了,還有還有……”
她羅裏羅嗦,顛來倒去發表其獨特的人生理論,用通俗的話翻譯過來不過是簡單的四個大字──愛好所趨。
這是讓薛征最頭疼的一個充分理由。
老媽狂熱的愛好從薛征上幼兒園開始就未曾間斷過,自己的幼小心靈說不定早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薛征發現最近一閑著沒事,過往種種紛亂的場景就會在腦子裏像走馬燈似的滾個不停。
要知道那是一種漂泊的感覺,像是浮萍在水麵上來去隨波,沒有個安心的歸宿。
到處都是自己的歇腳站,這樣的自己用過客來形容最合適不過了。
薛征一直以為隻有自己的媽媽才會有這麼頻繁搬家的特殊癖好,並一度為此叫苦不迭,慨歎天地不公,然而,在結識了吳家母子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吳彌慈的老媽用任何瘋狂的詞彙來形容都是蒼白無力──吳盈葉帶著兒子搬家的次數絕對大於不會等於薛征的苦難次數。
一拿吳彌慈和自己相較,薛征便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五年前兩家人車站巧遇,因一點小事得到了互訴衷腸的機會,本以為兩位母親間的交流能減少兒子們有口難言的奔波之苦,可誰知道,談的格外投機的兩人,一番嬉笑過後,竟達成了共同搬遷的互助協議!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唯一的慰藉,大概就算是協議的達成,讓自己多了個同命相連的夥伴。
盡管對方是個比自己還難搞的小子,但總比到哪裏都獨自一人要好的多……
“你怎麼才肯搭理我啊?”
“我不是一直都有搭理你嗎?”
聽著背後甚是有理的回話,薛征隻能把滿肚子的火氣撒在自行車的腳蹬子上,發狠的在小路上狂飆。
“我靠!慢點!”
飛快轉動的輻條經由路窪中的積水的衝洗,在昏黃的夕陽下泛著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