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瑩坐進出租車的時候,對著方決明搖下車窗說:“我走了。”
“再見。”方決明站在一旁擺了擺手。
“不會再見了。”肖瑩的車窗關了一半,笑著說,我再也不會回來這裏。
車子緩緩地開啟,然後越開越快,漸行漸遠。方決明摸著口袋裏用紙巾包裹的那顆煙頭,長出了一口氣嘟囔著,你會回來的。
十五
方決明站在肖瑩家的馬路上,對著對麵馬路點了一根煙。記得幾年前,自己也是寧海辰這個年齡的時候,曾經狠狠地戒過一次煙,整整一年他把萬寶路扔在儲物櫃裏,精神百倍地去上班。然後,大約也就是寧海辰這個年齡,他在一個月之內把這一年的煙狠狠地抽了回來,抓犯人的時候把一個犯人打瞎了一隻眼,足足三年沒有升遷。
現在的他蹲在路燈下,捏著那支煙的過濾嘴,看著煙卷的火星撲撲地向過濾嘴靠過來,光亮不是地變小,再變大,最後熄滅。原來在人無聊的時候,一根煙卷可以慢慢地打發很久的時間,也許這就是許多人抽煙的原因吧,本就不是迷戀焦油的味道,而是為了在孤單苦悶的時候,有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陪伴。
方決明繞過瑤瑤的值班室,瑤瑤坐著睡著了。他推開門,把身上的外套披在瑤瑤身上,瑤瑤猛地一哆嗦,抬起頭來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誰?”
“我。”方決明開個隔壁的房門,到抽屜裏不知在找什麼。
“老大,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我忘了家裏的鑰匙,你睡吧。”說完輕手輕腳地拿著鑰匙走出了門。
方決明是往牢房方向走的。黑暗的牢房裏隨處都能聽見抽鼻涕吐痰和抽泣的聲音,寧海辰在那片交雜的黑暗裏無聲地躺著,眼睛亮亮地盯著天花板。
“還沒睡?”
寧海辰毫無警覺地扭過頭來,咳嗽著說了一聲:“老寒腿,睡不著。”
“能跟我出來麼,我想找你聊聊。”
寧海辰裹著被子坐起來,方決明已經走到牢房門外,寧海辰仍舊坐在原地沒動。黑暗的屋子有一種幽幽的靜,寧海辰仰著頭看著起床外深藍的天空,黑亮的眼睛慢慢地迷了起來,像是在沉思。
“能走麼?”方決明輕輕地問。
“能。”寧海辰披了衣服,慢慢地跟著方決明走出了門。
審訊室裏,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誰也沒有說話。寧海辰比剛來的時候瘦了一圈,脫了相,大半夜地給方決明拖出來,麵容憔悴不堪。方決明因為缺少睡眠,大大的眼睛盯著寧海辰的時候,眼袋垂了半張臉。
“這麼晚叫我出來,是不是又發現什麼新線索了?”寧海辰清了清嗓子,拄著下巴盡力地把頭揚起來。^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我剛才去找過肖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說了。”
“她和你說什麼了?”寧海辰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心裏比我更明白。”
“女人真是靠不住。”寧海辰靠在凳子上,仰著頭長出了一口氣。
“別這樣,她是對的。”
“長那麼漂亮,人就不能再蛇蠍一點兒?”
“三字經不是說了麼,人之初,性本善。肖瑩再壞,也不會壞到喪盡天良。其實你們三個都沒有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全的錯。寧海辰,我做了十一年的警察了,這十一年來,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按照法律嚴格進行,抓了人都盡力用法律好好比對他到底有沒有真的犯錯,有沒有真的需要受到法律的懲罰。而這麼多年過來,我深切地知道有的時候法律不是萬能的,都說人間自有真情在,但是叫法律的這個東西根本就沒法讓真情長久地堅持下去。但是有一點我覺得是對的,就是法律所要懲罰的不是你這個人,而隻是針對你這件事情。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平時□擄掠叫人咬牙切齒,但是你沒有觸犯法律,我們什麼也不能做。而你是個老實穩重的好人,遵紀守法除暴安良,但是有一天你不幸走到了這個邊緣,對不起,法律真的不長眼。殺人更是如此,你讓一個人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你隻能用你最珍貴的東西來償還,而人最珍貴的,就是你這條命。這是準則,是死規矩。你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