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定山還在宴席上就被人打著道喜的幌子戲謔諷刺,可定山沒有生氣,他淡定地在將軍府喝完最後一杯酒,回到家裏也是往日的模樣,進門就先問千葉:“今日可好?”
千葉見他如此,什麼心都放下了。
同樣是入夜後的悄無聲息,神山侯府是安逸寧靜,皇宮裏卻是死氣沉沉。芳貴妃的寢殿裏隻搖曳一支昏暗的蠟燭,她不想燈火通明地讓所有人知道她夜不能寐。而此刻,祥泰正站在她的寢殿門外,到今天,麵對兒子她竟什麼話也說不出,更不想見到他。
每個人都會有那麼一段時間迷茫自己的人生到底是什麼,芳貴妃清醒了一輩子,眼瞧著一生心血要開花結果,現實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隔天一清早,皇後就故意派了太醫來,說聽聞芳貴妃身體不爽,要替她把脈開藥,芳貴妃瞅著那鳳儀宮裏皮笑肉不笑的奴才,胸口活生生堵著一口血,才體麵地應對過去了。
可鳳儀宮的人前腳剛走,又來了了不得的客人,當宮人們傳話來說安國公主就快到門前時,她端著茶碗打顫的手頓時就僵住了。
少時,便見千葉款款而來,她身旁跟著的不是棉花,而是楚歌,若不然定山絕不會讓她獨自進宮。
“怎麼這會兒功夫來了?”芳貴妃強顏歡笑,將千葉迎入門內。
“上一回聽了娘娘的話,我回去請大夫瞧了,的確是有喜了。”千葉落落大方,“今日想來向皇叔報喜,不巧聽政殿還忙著,就來娘娘這邊坐坐。”
芳貴妃一臉尷尬的笑,口是心非地恭喜著:“真是天大的喜事。”
宮女們送來茶水,千葉意味深長地看著那茶碗,再看向芳貴妃,笑問:“這一回,不該再有什麼東西攙進去了吧?”
芳貴妃嗬嗬一笑:“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千葉冷冷看向一旁的宮女,命她們悉數退下,但楚歌始終還在千葉身旁不動,芳貴妃糾結地看著她的存在,可千葉隻道:“娘娘不必在意,有什麼話我們照常說。”
芳貴妃到底還有幾分傲氣,努力挺起腰杆來:“千葉你來自然是你有話說,何必客氣呢。”
千葉眼眉含笑,卻掩不住淩厲氣息,她緩緩道:“我家妹妹和祥泰卷入了不必要的風波,想著娘娘出宮不易,我才特地來,不知娘娘如何看待,我願聞其詳。”
楚歌像個木頭人似的站在一旁,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千葉這般氣場,她過去總是把千葉當做嬌滴滴楚楚可憐的小公主,今日才感覺到,一個帝女與生俱來的貴氣。她們一路從宮門進來,仿佛所有人都拜倒在了千葉的裙下,可她在家裏,是那麼親切可愛。
芳貴妃見千葉不顧忌楚歌的存在,就知道這姑娘在神山侯府的分量,自己也不管不顧了,開門見山地對千葉說:“年輕人血氣方剛不懂事,我隻當祥泰是胡鬧貪玩,那些流言蜚語如何能聽得,千葉,希望你和駙馬也不要誤會。”
千葉點了點頭,拿起茶碗要喝,但不過是撇了撇湯麵上的浮沫,好似想了想又擱下了。芳貴妃像是被戳中弱處,微微惱怒:“你放心,這茶水幹幹淨淨。”
“隻是沒胃口,娘娘不必多心。”千葉起身來,楚歌忙來攙扶她,她對著楚歌那溫柔的一笑,仿佛一瞬間又換了一個人,千葉慢慢走了幾步,像是在調勻呼吸,但冷不丁地就開了口,“自王府起,娘娘浸淫皇室多年,手腕城府自不必我來指點,娘娘所求所想,我亦明白,中秋之日你我就已經把話說清楚,彼此的立場是再清楚不過的。”
芳貴妃皺眉看著眼前身如弱柳的人,她的一言一行,她身上的氣質,真是像極了當年的太子妃,不,她仿佛比太子妃更有壓人的魄力。可明明過去的五年,過去的十幾年裏,她隻是個躲在皇宮角落裏的可憐孩子。
“娘娘。”千葉霍然轉過身,目光深深地看著芳貴妃,“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衝動,可到最後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我隻有一句話給您,千萬不要妄想傷害神山侯府任何一個人,不然您所想的一切,永遠不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