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威武大將軍府和定西大將軍府,是自開國皇帝以來,世襲罔替的兩大兵權家族,曆代大將軍由家族傳承朝廷不得幹涉,並甚少與皇室聯姻。此前威武大將軍的孫女與祥泰的婚事,是千載難逢的好姻緣,可惜祥泰沒有“珍惜”,叫武家的姑娘自行退了婚,此刻也不乏有人議論。
而定西大將軍府傳到這一代,上幾代老將軍唯恐後代養尊處優不懂軍事之重,定下規矩除上了年紀的長輩女眷留在京城頤養天年外,家中妻妾兒女一概都在邊關隨軍風餐露宿,京城的繁華他們從不曾享受一日。去年老將軍腿傷複發難以再馳騁馬背,便將將軍的帥印傳給了嫡子,新一任少將軍二十六歲正值青壯尚未婚配,因自幼被老將軍丟在軍營裏曆練吃苦,當時接下帥印後入京麵聖是來去匆匆,沒幾個人見到真容,今日回京述職,在座的大多是頭一回見。
“來了,來了……”
隨著眾人的期待,隻見進門來的男子龍行虎步氣宇軒昂,身上的白銀鎧甲熠熠生輝,那青色披風隨行揚起,像天神一般巍巍然入殿來,真正是要這樣的人物,才能鎮得住邊關,降得了強敵。定西大將軍府為朝廷培養出一代又一代的良將,似乎早已不再是為了皇帝,而真正為了這個國家,為了家族的榮耀。
將士入殿覲見,大多要在宮外就卸甲,唯獨威武和定西兩府例外,而威武大將軍的兵權常用於內亂,他們家的子弟多在京城,今日赴宴自然不會穿戴鎧甲,可是他們家的兒女並不嬌生慣養,當日十五歲的姑娘持刀為自己退婚,就可見一斑。
“這大將軍雖然膚色黝黑,可眼眸如星,鼻梁下巴如刀刻的一般,樣貌可是上上等的。”座中女眷竊竊私語,這樣的行為與她們所接受的教養完全相悖,可正因為悖逆才總忍不住,而這番話傳到韓越柔耳朵裏,她看待這男人的眼光也不同了。
當日千葉帶著駙馬回門赴宴時,她不在場,可是聽人說的,都是千葉淩駕於人的驕傲,她用駙馬的容貌氣度,打了所有人的嘴,讓他們統統收回婚禮之前對千葉的嗤笑欺侮。
此時此刻,韓越柔幻想自己站在這個男人身旁,必然也是天造地設的般配,一定也不會再有人嘲笑她。一時間,韓越柔動搖了,也正是這份動搖,讓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於梁定山,似乎不是男女情愛那麼簡單。
“你看見了?”韓夫人輕聲對女兒道,“這樣威武挺拔的年輕人,難道配不上你嗎?定西將軍府曆代夫人都是出自名門,如今他們家中長輩已經默許了你爹這樁婚事,柔兒,娘真的會害你嗎?”
韓越柔故意做出怯怯弱弱的模樣,搖了搖頭,可是她心裏卻冷笑,倘若此刻進來滿臉胡渣一臉橫肉的人物,您還說得出這番話嗎?可笑至極。
皇帝詢問邊關之事,少將軍聲如洪鍾,今日宴會定西大將軍搶了所有風頭,至於賑災之事,因定山事先請求,皇帝才沒有在宴會上對他諸多褒獎,那之後便是歌舞升平觥籌交錯,一如往日繁華。然而千葉今日身子不爽,更心事重重,加上本就厭惡宮廷宴請,一直都悶悶不語,隻盼著宴會早些結束。
定山因知千葉身體不適,雖然她回來後言笑如常,終究心裏是放不下的,這一場中秋宴除了一件事外,所有心思都在千葉身上,終於熬得宴席結束,皇帝本要留他議事,定山為送千葉回家,毫不猶豫地推辭了。
出宮後怕千葉坐轎子不舒服,定山早早知會家人送馬車來,自己更是隨她同車,一路將千葉護在懷裏,自責道:“想來你前幾天氣色就不大好,我該多留心的。”
千葉含笑望著他,原來他們兩個都是傻子,若自己真的懷孕了,定山該多高興,可這會兒人家根本沒往那上頭想。而千葉也擔心,萬一不是身孕,不想定山空歡喜一場,且等大夫說明了不遲。
車馬緩緩回到家中,千葉比出門時狀態好多了,可她才站定了要等定山一同進門,忽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隻見長劍出鞘的寒光從千葉眼前掠過,定山驚呼一聲小心,就接招將那人打開,隨後兩人卷入塵土之中,招招式式如雷厲風行,千葉驚得渾身僵硬,刺客嗎,又有刺客嗎?
家中人聞訊趕來,楚歌亦是第一時間趕到,千葉慌張地抓著她說:“楚歌,快去幫幫定山,他手裏沒有劍啊。”
可楚歌蹙眉看了須臾,卻道:“不用擔心,他們不是在廝殺,是在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