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山,因群山多荊棘故名荊山,然風景並不秀麗,物產也不豐富,平時鮮有人煙。山腳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在池塘裏暈成一個個圓圈,來回蕩漾,池塘邊一條石板路蜿蜒著通向遠方的林子,石板路旁邊有幾間木屋,柵欄圍成一個小院子,院子中站著一個白衣少女,眉目如畫,膚白似雪,神情堅定,正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密影。望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視線中也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少女這才轉身,進了屋,拿出火折子點了燭。
夜色漸漸濃了,屋內還有些微燭光閃爍。初窗收拾完所有東西,剛剛鋪上床褥,正欲熄滅燭火準備就寢,卻聽得屋外突然一陣喧鬧。初窗心想此地地處偏遠,人煙稀少,最近的市集距此也有二十多裏路程,夜色也濃了,怎會如此嘈雜?定下心來細細聽了一番,確有人聲,隱約一女聲說著房屋破爛不堪之類的。
初窗提了燈,出了屋子,屋外眾人聽到開門聲,紛紛看向初窗。初窗這才瞧見,這大概有七八人,衣著華服,胸前繡著雲紋。站在最前麵的是一男子,星眉朗目,衣擺多少沾了泥水也未顯絲毫狼狽之態,手持一珠子,珠子不大,散著冷光,在夜色下將這周圍十數尺照得通亮。而後一男一女並排而站,旁邊兩女子扶著一貌美羸弱女子,這女子左腳著地,右腳腳後跟微抬,看樣子是右腳受了傷。最後麵兩個麵無表情的男子站在受傷女子身後。
最前麵的男子見有人出來,將珠子遞與身後的人,拱手道:“這位姑娘,在下雲啟。深夜打擾,還請見諒。我們有同伴受傷了,不知可否借宿一晚?休養之後,明日便離開。”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枚珠子,和之前那枚一樣,泛著冷光,將珠子遞與初窗,繼續道,“這枚流光珠便作為謝禮,報答於姑娘。”受傷女子眉頭微皺,小聲嘀咕:“那可是流光珠。”雲啟睨了她一眼,而後雙手將流光珠呈得離初窗更近了些,繼續微笑著看向初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初窗回頭看了看這幾間簡陋的木房,又看向雲啟:“稍等。”轉身進了屋子,將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身後,枕頭邊的荷包袋斜跨在身上,又把梳妝台上的扇形木雕用繩子穿了起來,掛在了脖子上,再伸手提起了桌上的燈籠,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踏出門檻,抬手輕輕拿了雲啟手中的流光珠,放進荷包袋中,而後看向眾人,左手伸向屋內做了個請的姿勢:“請便。”便手提燈籠直直地往前走。
“姑娘這是?”雲啟不解地看著她離開。
初窗聞言頓了頓,看了看身上的包袱,奇怪道:“離開這裏啊,看不出來嗎?”
“我們隻是有同伴受傷,不便露宿野外,所以需要間屋子給受傷的同伴休養。姑娘不必將所有屋子都讓與我們,自己卻……”雲啟頗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要事,本就打算離開的。”
“如今夜色已深,姑娘你一個人在外麵怕是不安全。不如過了今夜,明日離開也不遲!”雲啟身後的黃衣女子開口說道。這樣好像他們變成了主人,竭力留住初窗這個客人似的。
“她既然本就是要走的,燕霞師姐你何必留她呢!況且她也拿走了流光珠,抵她這幾間破屋子綽綽有餘了。”最後那句是受傷的女子小聲嘀咕的。
“媚妮!”燕霞斥道。
“不必挽留,我自有去處。”說著望了一眼媚妮,“我看這位姑娘的傷勢似乎耽擱不得,你們還是盡早處理吧!”眾人便望著初窗的身影遠去,漸漸消失在這無邊夜色中。
初窗並不在意別人如何想,不過那媚妮的確說得不錯,這流光珠一看就價值不菲,看起來的確是自己賺了。但她執意離開隻是因為初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兩日前,師父突然告訴初窗:“為師有要事要離開幾日,三日後若我還未歸來,那你便到曲水等我。”已兩日又半,初窗實在是擔心不已,再加上家裏來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初窗更是心如急焚,隻盼早日見到師父。
並且,這幾人一看便知定非常人,雖未細看,但初窗也瞧見了他們衣服上的劍痕和最後麵的男子手上利劍所傷的痕跡,想必是經過了一番激烈交戰的。若之前與他們交戰的人追上來,再來一番惡戰,初窗並沒有能力在這種環境下保住自己。再者,雲啟雖然拿出了十足的報酬,但並未自報家門隻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還不一定是真的,對於其他人以及他們所來何事所為何由更是並未坦誠,可見是有秘密的。若自己留下來撞見了自己不該看到的,那自己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
不過,初窗最擔心的還是師父。師父雖未言明,但離去時語氣中隱隱的擔憂初窗還是聽得出來的,不過初窗相信師父定會平安歸來。
師父名叫鳶,鶴發紅顏,麵容清冷,仿佛外界萬物都不能令她動容,但清冷中也有幾分堅毅、沉著,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初窗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跟著師父住在荊山下的這幾間木屋裏,不過師父也曾帶初窗到二十多裏外的犇犇小鎮上去過幾次,小鎮也是挺偏遠的,並無多少商戶,師父隻是去采買一些生活必需品,這便是初窗為數不多的幾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