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是一個漫長的雨季。
夏茵那輛銀灰色的桑塔那轎車在城市主幹道永遠擁擠的車流裏慢慢地行駛。我坐在夏茵旁邊的副駕駛座上,默然無語地凝視著前視窗上雨刷機械的左右擺動。身邊緩緩移動的汽車尾燈和斜著飄灑的雨絲構成了一幅靜寂無聲的畫在眼前流動,讓人心底泛起些許莫名的憂傷。直到夏茵將車停到了她家的樓下,並輕輕地按了一下笛,我才從神思遊離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本來今晚我應該回家住的,可不知怎麼就聽了沈憶的建議,和夏茵一起來到了她的家。
到家後,夏茵要我先洗澡。我覺得自己的情緒有點緊張,是需要洗個澡緩解一下。
等我從衛生間出來時,卻見夏茵既不開電視,也不開燈,坐在陽台的木沙發上不知發什麼呆。我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用手在她的雙肩上輕輕按摩,一邊問:“想什麼呢?”
夏茵側過頭,將臉貼在我的手上。過了一會,她抬頭看看我說:“小桐,還記得高三的那個晚上嗎?”
“高三的夜晚多了,我怎麼知道是哪個晚上?”剛說完這句話,我就想起了夏茵指的是哪個晚上。我繞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輕歎一聲道:“那天晚上的槐花可真香啊。”
夏茵側眸看著我,臉上慢慢地布上了一層紅暈。我突然就有些心跳,象那天晚上一樣將夏茵的手握在手心,把她的手背貼著我的麵頰問:“茵茵,你想說什麼?”
夏茵轉過臉,點漆般的黑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說:“如果那天晚上我告訴了你我喜歡的人是誰的話,你會怎麼樣呢?”
“我肯定以為你是發瘋了。”我笑著說,心卻撞鹿般地急跳著。
“那麼現在呢?”
“什麼現在?”我明知故問,狡黠地笑。
夏茵的臉上慢慢地浮出笑容,眼睛卻羞澀地閃開了。她掩飾地站起身說:“我去給你倒懷冰咖啡吧。”說著,起身到廚房去了。
我坐在那兒沒動,奇怪的是好像又聞到了那天晚上的醉人的花香。
我往陽台的落地窗看出去,護城河邊的那一小片碧桃花,曾幾何時還十分誇張地開著滿枝頭稠密的繁花,不過一夜之間,就落盡了花瓣。色澤豔麗的花瓣零落在路人的腳下,嫵媚而憂傷。可是河岸路邊的那些柳啊楊的,前兩天還如煙似霧般地優雅,現在卻油綠肥碩,一派吃飽喝足的得意和滋潤。
憂傷而綿長的雨季啊。
韶華易逝的惆悵象春水一樣漲滿我的雙眸。想起當年和夏茵同學少年的時光,就象枝頭的繁花,豔麗而嫵媚。可是已經三十出頭的我們還有多少豔麗經得起風吹雨催,還有多少相思經得起歲月如梭。我突然想立刻去把夏茵擁進懷裏,立刻瘋狂地吻她,把這些年對她的刻骨相思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
可是想歸想,我站在那兒卻沒有動。我們早過了思想和行動保持同步的年齡了。而總是想的多,真正能付之行動的卻很少。
我覺得自己在那兒已經坐了很長時間了,可是夏茵的咖啡竟然還沒有倒來。我也進了廚房,卻見夏茵靠在大理石台麵的灶台上,端著懷冰咖啡在發呆。
“你怎麼回事,把我晾那兒,你倒自己喝起咖啡了?”我有些好笑地說。
“唉呀對不起,我想個事想出神了。”夏茵說著,端起台子上已經倒好的咖啡遞給我。
“什麼事啊,值得你想成這樣?”我覺得夏茵的神情怪怪的。
夏茵卻抬起頭對著我笑了,左腮邊立刻現出那個淺淺的酒渦。看著她曉星般燦爛的雙眸,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她的唇上淺淺一吻。
夏茵一怔,突然丟下我走出去。我不知她是什麼意思,心裏就有點緊張。卻見她關了屋裏所有的燈,然後走回來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到臥室裏,俯在我耳邊說:“小桐,我們上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