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驪艱難地試圖將簡單的音節念出,然而當對麵那個人如同過去那樣對她笑,帶著寵愛和關心,被時光沉澱了年少的不成熟,她卻發現,她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怔忡地看著那個人朝自己走來,停在身前,叫她“青驪”。
“青驪。”青蘼的聲音有經年的溫柔,並且更加成熟,柔軟得好比冬季的陽光。
“姐……”沒有念完,青驪垂眼,卻有淚落了下來,快速劃過臉頰,留下溫熱的一道痕跡,也止住了她繼續的聲音。
“是我。青驪。”青驪拉起素衣女子的手,都沒有過去那樣單純的柔滑了,十指都染上了塵埃,似有若無的隔膜。
“姐姐……”她終於顫著聲說完了年幼時最常說起的稱呼,再後來,已經泣不成聲。
青蘼將她抱住,柔聲安慰道:“我的青驪長大了,我差點都不敢認了。”
這是她長久以來,對慕空的感歎。那個孩子在時光陪伴下一點點成長,她對他的期望讓她忘記了自己在親人眼裏,也還是當初那個率性跋扈的孩子,沒有長大一般——十年了,原來分別的時間,已經這樣長了。
十年裏,天涯相隔,尤其在當年得知郭家軍全軍潰敗,青蘼下落不明之後,她們便兩不相知。
“郭少全力護我,本要偷偷送我回雨崇,但在路上被顧成風的人截住。後來顧成風以我為要挾,要郭少放棄抵抗,打開城門。”那也是回憶裏教她感動並感激的部分。她從來不愛那個用政治婚姻困鎖住自己的男子,卻不得不感謝他給的重視和在意。
在顧成風軍營的那個晚上,她不是沒想過郭培楓會為了大局而舍棄她,事實上,她也是那樣希望的。
然而,從來自信如郭少,更加重情如她紅妝浩蕩下嫁的郭家兒郎,郭培楓當晚即打開城門,放了顧軍入城。
那時她站在城樓下抬頭望著樓頭上執刃著甲的男子,眼光焦灼,穿越過高樓迢遞落在她身上。烏雲蔽月,隻有周圍的火光照著,他的神色肅冷,卻有她足以感知的關切與柔情。然後他抬手,緊閉的城門漸漸打開,再之後,就是戰馬鐵騎,顧軍入城。
在她終於又回到守護了自己多年的男子身旁時,她發現他眼底陡然轉變的神色,決絕壯烈。郭培楓大喝一聲,城門立刻關上,頓時火箭如雨,蜂擁而來,瞬間充斥了她的視線。
“快走!”
那是他生命中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不得不舍得,不得不放開。指尖滑過的最後一個時刻,她看見他帶著對她的情,投入了這場戰役最後的悲壯裏。
青蘼的講述卻這樣平淡,如同她始終對郭培楓的態度,不疏遠,不親近。但那畢竟是從來人生裏最淩亂,最深刻的記憶,即使將來一切成灰,也是依舊刻骨的。
“但是顧成風畢竟是沙場老手,趁亂逃了出來,並且立刻率兵攻城。郭少雖然之前已經使計消耗了顧軍兵力,卻依舊沒有抗住攻勢……”青蘼此時眼波也不平靜,歎息了,也哀傷了——她和郭培楓,就是這樣出乎意料地相遇,又猝不及防地分開,身在其中的時候,始終都有怨懟,當落幕了,確實連一聲感謝都顯得無奈。
“郭少的親衛還是要送我回雨崇,但路上始終不曾太平過。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卻好在遇見了君傅。我再不想回去了,既然當初離開了雨崇,在不能保證我可以再一次長久留下之前,都不想再回去了。”她和過去一樣喜歡著紫衣,卻是更要深一些的顏色,和她如今挽起的發髻一般,不似舊時富貴,內斂